年初一, 总是要早起穿新衣, 吃线面的,虽知主家喜静,恐没什么四外去拜年的念头,但总要备着别人来拜年。
吴燕子伴了陈绛睡, 一夜辗转难眠, 可早早就起了,守着正屋的院门。
阿巧瞧见时辰迟了, 想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吴燕子连连摆手,期期艾艾的道“姐姐, 还是少爷唤了咱们再进去吧。”
阿巧有点不解,但毕竟比吴燕子大了些年岁,见丫头一脸羞窘, 能猜个七七八八, 估摸是昨晚瞧见什么不好说的了。
昨夜吴燕子端着热水来给主人家洗漱,门刚推开一条缝隙,在那一竖月光中瞧见了交缠着的两具身子, 银融融的月光一照,虽穿着衣服, 亮堂的好似白裸, 吓得吴燕子心都要蹦出来了。
难为她惊慌中还尽量蹑手蹑脚的掩上了门,跌坐在台阶上,呆呆的抚着胸口平气。
原来男女之事,并不都是那样充斥着强迫恶心的,也可以这样你情我愿,抵死缠绵。
被遗在台阶上一整夜的铜盆里,水波轻晃, 荡漾着心事。
吴燕子是站在陈绛屋门口对着阿巧喊话的,声音有点响,丫头难为情的声调传进窗子里,透过帷帐,褥里的陈舍微脸一热。
谈栩然看着自己掌心细致裹缠的纱布,斜倚着身子轻轻笑了一声。
昨夜她搂了陈舍微亲吻,因为他哭软了身子,她只能就地抱着他。
缠吻时,她倚着墙垂首,他则趴在怀中仰头。
陈舍微背对着门,他又沉醉非常,根本不察那门缝一动。
谈栩然余光倒是窥见了,燕子好像是要进来送水的吧
不过她也顾不得那么些了,与他亲近感觉极好,即便还未全然的褪衣相触,可那由她掌控的低吟急喘,一声声轻重变化,还沾着泣声嗔音,不住的落在她心上,犹如神交一般。
“也没什么,就是瞧见你我
谈栩然用行动代替了言语,指尖从被褥里探出来,抚了抚陈舍微的唇。
陈舍微已经用桌上的冷茶漱了口,从被筒里蠕过去又亲了她一下,眸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只是亲吻而已,竟叫他满足成这样。
谈栩然在心里幽幽叹息,俯下身又吮着他的唇厮磨,未免晨起未抒的阳气外溢,又要躲着洗裤子太丢人,陈舍微不舍的躲了躲,艰难的咽了口沫子。
昨夜一家三口这样狼狈阴沉的回来,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
吴燕子虽然心事重重,可偏就比他们要轻松些,因为她很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六少和夫人之间绝对没什么隔阂。
吴燕子掀了帐才瞧见,陈绛早就醒了,只发呆不语。
阿巧和吴燕子轮番上阵哄她,俏皮话说尽了,陈绛还是一副失魂样子,随着她俩给自己梳发穿衣,脸上一点笑模样没有。
直到陈舍微神清气爽的走进来,道“线面吃好了吗要不要跟阿爹去厨房炸果啊”
他的轻快语气叫陈绛有点费解,秀致的浓眉拧了起来,就见陈舍微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
陈绛脸上的神色一下就活了起来,她是很相信陈舍微的。
“真的”
“自然,你阿娘是与咱们一条心的。”
陈绛放下心来,胃口大开,还好这碗鸭露线面晾了一会,不然她如此急迫的吃,定然要烫舌。
“这是阿娘做的”陈绛问。
鸭露面线是福州菜,陈绛依稀记得谈栩然很久很久之前做过一回,久到她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嗯,一盘鸭就这点鸭露,精华都在面里了。”
陈舍微也是头一回吃,鸭露吊出来是醇香浓厚的黄油汁水,鲜得原汁原味,闽地的面线细软,饱吸了汤汁,余下做辅的鸭肉嫩淡,汤清味美,连面带汤都吃光,一扫昨日的晦气。
主人家心情一好,院里上下都跟着露笑颜。
陈绛饱饱的吃了面,同陈舍微去厨房炸果了。
闽地逢年过节基本都少不了炸果子,宽裕些的炸醋肉、炸五香卷,困顿些的炸米糕、炸萝卜丸,油锅一年也就热闹一回,总是要炸的。
除非是那吃喝都勉强的人家,年节过得冷冷清清,搁人家门外闻闻味吧。
赵先生女儿嫁得不算特别远,但赶车马要一日功夫,粥来早就凉了,而且女儿打算过了年才来,赶不上拗九。
儿媳妇苗氏忙着照看孩子和赵如耕,又没给做,所以陈舍微那一碗拗九粥,简直要把赵先生的眼泪给催出来。
赵家一早就遣人送来一篮子的炸蚝饼,孙阿小接了送进去,又提出来一半。
高凌和朱良、裘志仨小子多机灵,知道是给他们的,一个个蹦起来老高,快快活活的冲过去。
皮薄肉厚带脆边,一口咬下金黄脆壳,内里蚝肉软糯鲜滑,香郁逼人。
高凌只觉得自己还没怎么吃呢,就没了
这还不如不吃,香掉了魂捡不起来,他整个人都萎靡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