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叹了口气,望了望他,说道:“你呀缉私营的人你也不是没看见,里里外外全烂透了。他们不会为了几两银子的饷银去碰这些手眼通天的盐商。再说,你就确定那几处院子里藏的是私盐?在你来之前,我也曾查抄过数次,结果又如何?不过是让人看了几场笑话而已。”
顿了顿,“你去见姓汪的,告诉他,年关在即,这件事情闹大了,朝廷里怪罪下来,总要有人顶罪的。林家还是以前的林家,汪家还是以前的汪家,贾家也是以前的贾家。”
盐运使:“好。”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乓啷”一声,一只青花官窑的茶碗砸在书房地上,碎片四溅!
站在旁边的汪大公子,还有站在书房外的几名汪府小厮一个个吓得脸色都变了。
汪总商气犹未消,走到书案前坐下,顺手抓起书案上那块白玉镇尺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块镇尺碎片四溅!
空气都像凝固了,书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汪总商坐在那儿,胸脯不断地起伏。
这时,萧总商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满地的碎片,先望了一眼兀自坐在那儿生气的汪总商,接着走到汪大公子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汪大公子:“刚才盐运使来了,林如海那儿传话来了,说是若直隶闹盐荒,就拿汪家顶罪!”
萧总商闻言大惊,走到汪总商身旁,说道:“姓林的这是搭错了哪根儿筋!”
汪总商这才叹了口气:“你来了。”
萧总商:“您到河岸上看去,到处是列队而行的官军,我问了,这样的训练最少持续两个月。咱们的私盐怎么出?”
汪总商只是摇了摇头,仍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萧总商:“汪兄,不能再等了,赶快把那二十万引盐运到山东、直隶去吧。山东最近的盐价已经到了六十文,直隶五十文,每张盐引缴纳三两税银,再扣除其他的关税,咱们这趟最少能赚一百二十万两。”
顿了顿,“以往朝廷整饬盐务,照例是另派钦差前来查明实情,然后大家象征性地捐输也就过去了。这一次不一样,姓贾的就是来杀人的,等他刀磨好了江家、程家想斗,让他们斗去,咱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国库空虚,直隶盐荒,这都是机会,只要咱们替皇上、替朝廷圆了脸面,就是大功一件!”
汪大公子愤愤地:“姓林的也太欺负人了。”
萧总商神色严肃起来:“太平年景,直隶闹盐荒,这可是重罪。知府李明博是首辅的人,林如海背后有贾家,朝廷的板子只会落到咱们盐商的头上,而汪兄又是盐商总商之首。”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进来,在汪总商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汪总商脸色立变:“唔?走多少盐?”
管家:“说不太准,一二十万引吧?”
一条条大船,停靠在盐运码头,青壮们正往船上背盐。
远处,大队的挑夫,挑着盐担向码头走来,河岸上有一队扬州府衙差役在警戒。
这时,扬州知府李明博带着黄总商、马总商走过来。
只见船舱里堆起了一袋袋的盐,青壮们还在不停地装船。
李明博:“这十五万引盐算是解了直隶、山东的盐荒。”
马总商微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多谢府台大人指教李大人,请您再同首辅说说,马某也渴望替首辅分忧。”
李明博手一摆,笑道:“这么多年来,咱们也是有些交情的。”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只要你肯出力,我一定禀明首辅,保你富贵平安。”
马总商见时机已到,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往后还请府台大人关照,一点儿小意思,略表存心。”
李明博推辞道:“大可不必,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接过略瞥一眼——那银票上赫然露出“叁万两”三个大字!
黄总商双手一抱说道:“日后还要多承府尊大人的庇护!”
李明博这才点了点头,把那张银票塞进袖中,接着说道:“黄总商言重了。多久能装完?”
黄总商:“日夜不停地装,也得装三天。”
码头上传来一声嘹亮的吆喝:“开船喽——”
看着远去的运盐船,李明博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十五万引盐就要缴纳四十五万两税银,黄、马两家额外捐输五十五万两,自己不仅替首辅圆了脸面,更是解决了一场危机,这一任结束,怎么也该特简个按察使之类的官职。
正在这时,李明博的师爷走了过来,“府尊,刚才府衙来了一名将官,贾伯爷那儿传话来了,说是今日黄昏之前送五万两现银去军营,另外,每天多给军营拉三十头猪去!”
顿了顿,“这是军令!”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众人注目望去。
一骑马渐渐地驰近了,奔到黄总商面前停了下来,那人跳下马,大声禀道:“老爷,商会传来话,请您和马总商立刻回商会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