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鲁泰沉着脸,冷声冷气地应道:“此间并非说话之所,还请元帅进了城之后,亲口询问于拔离速将军的好。”
张梦阳见他话说得郑重,料想到事情可能关系到国家重大机密,或许真的不宜于外宣,因此也就不再多想,只心情略觉沉重地跟着他们继续赶路。
跟随托鲁泰前来的百余名金兵士卒,一半把张梦阳和李俊团团围在中间,将他们簇拥在队5的中央。另有一半在四下的稍远之处,隐隐地呈四角之状守备着。
张梦阳只以为自己上次在清河被哈巴温掳了去,定是害得斡离不等人为自己担心得怕了,是以这次见了自己回来,才会如此隆重地把自己保护起来。
待望见了朝城的城池之时,就见从城门那边又跑过来一队金兵,约摸有四五百人的样子,跑近了之后,一员偏将的打扮、满脸络腮胡的将官对张梦阳行礼之后道:“传拔离速将军令,城中狭小不宜驻扎,相请杯鲁元帅前往城西北处的吕祖庙暂做等候。”
张梦阳闻听此言不由地疑惑起来,心想:“我和李俊大哥只不过两个人而已,吃饭歇息均用不着多大的地方,狭小一些又怎么了?再说朝城虽小,但到底也是个县城,难道还能比什么吕祖庙更小么?那吕祖庙又是个什么所在,难道那里十分地宽敞么?”
虽然张梦阳心中见怪,但对这样的安排也不好说什么,以为凭自己跟拔离速的交情,他这么做,该当是一番好意的。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