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涵母亲订了一个小包间，林星一家年初五上午，对着手机导航往饭店走。看上去档次不高不低，作为双方家庭见面商谈的地方还算合适。午饭是白雨涵家请客，大概是为了回礼，林民出门前带了两瓶白酒。“大过年的来江宁，真是辛苦你们了。”白雨涵母亲已经到包间，和林星一家打招呼。“阿姨好”，林星点头。“叔叔阿姨好”，白雨涵也向林星父母问好。“我爸还在上班，可能会晚点来，不好意思。”白雨涵说。
“上班啊……”，林民斟酌着这句话。“什么破单位过年还上班？”“每个人情况不同，可能有些行业是会加班或安排轮流值班吧。”林星帮着解释说。“我们又不是没有工作”，林民有点生气。你不就是没有工作才这么说吗，还觉得人家随口一说就是在内涵你失业，林星心想，但这个场合还是要给父亲一点面子。“我们也是推掉了很多事，百忙之中抽空来的。”林民不依不饶。“真对不起，我爸很快就到了。”白雨涵说。“啊，带的东西放这边吧。”白雨涵把林民带的两瓶酒拿到旁边。“乱动别人的东西可不好”，林民说。白雨涵半蹲着，正要提起袋子，听了林民的话后不知如何是好。“啊，说的是，先放下吧。”白雨涵母亲打圆场。“你放那自己吃饭不碍事吗？”林星没给林民什么好脸色，走过去把两瓶酒丢得远远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白雨涵父亲走进来。“点菜吧，点菜。”林民坐在椅子上叉着胳膊打量白雨涵父亲，这也是林星第一次见白雨涵父亲。不过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没见过双方父母倒也正常。“林星是京华大学的呢”，白雨涵父亲看向林星，打开话题。“啊，是。”林星没多解释。“前途无量啊”，白雨涵父亲说。“那当然”，林民说。“我们家书香门第啊，我很重视教育。我自己也研究量子力学，林星还上初中的时候我就辅导他物理。林星以后要当物理学家的。”“啊，以后暂时没做详细规划。但目前是在京华大学物理学院直博，估计要五六年才能毕业，时间比较长。”林星说。如果是见双方父母，可能得谈点现实的东西吧。这就挺现实的，虽然读个博不至于让家里贴钱，但这段时间也别指望自己赚钱养家。
“读博好啊，我们都是支持的。”白雨涵父亲说。“我在农大读研，三年后毕业。暂时没有读博的计划，准备研究生毕业后工作。”白雨涵说。“我们家其实不在意这些”，林民说。“女孩嘛，读书意思意思就行了，学历也不用太高，以后都是在家相夫教子，就这样挺好的。我们也不是说，学历非得多高。”“你这句话什么意思？”林星又有点坐不住了。“人家白雨涵学历不比你高？你当年上的那叫大学吗？”“当然是和你比啊，又不是和我比”，林民说。服务员端上一盘凉菜和一大碗开胃汤，白雨涵正好坐在靠门位置，便起身帮着舀汤。“少点，好嘞”，林民拿过汤喝了几口，白雨涵继续帮其他人舀。“挺勤快啊”，林民不知是赞赏还是挖苦，白雨涵笑了笑。
“辛苦了”，陈红说。“啊，没事没事，应该的”，白雨涵分好汤坐下。“整体上，我们还是比较满意的嘛”，林民说。“结婚，也就这回事，我们吃点亏也是在所难免。老话说，上嫁下娶，我们也是这样，家里是儿子是得吃点亏。吃亏是福，我们也不在意这些。学历低就低，我们都不在乎学历的。勤快些能照顾家里，给林星当个贤内助就好。”饭桌上没人想接林民的话，也不知道怎么接。白雨涵一家低头喝汤，林星也不想管。“那里有酒，可以拿出来喝”，林民指了指被林星扔到角落的两瓶酒，对着空气发号施令。林星稳坐在椅子上不想动，白雨涵母亲给戳了戳白雨涵，给她使眼色。白雨涵不情愿地站起来，把两瓶酒拿到桌子上。“先喝一瓶吧，这瓶放回去。”林民又伸出手指了指，白雨涵只好又把一瓶酒放回去。
“来，喝。”林民招呼白雨涵父亲。“不了，下午还要上班。”“真不喝？”“实在喝不了，抱歉。”“林星，你来一杯？”林民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把酒瓶递给林星。“不喝，你放那。”热菜渐渐端了上来，桌上除了林民都不喝，林民就着菜一杯又一杯地给自己倒。“你们家，经济状况怎么样啊？”林民喝得面色红润，突然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白雨涵看了看父母，父母好像也没想好怎么回答。“人家在江宁有房子住，家里能差吗？”林星帮着回答了。
“那不是”，林民说。“你大伯在江宁也有房，你大舅还是上海人呢。我们是上海的精英啊，那是半只脚迈进上流社会的。结婚要讲究门当户对啊。你们家做什么工作的？”“她父亲好像是公务员”，林星说。“哪个部门？具体做哪些工作？”林民问。“爸，你这样一直问经济状况工作这类敏感问题，很不礼貌。”林星看不下去了。“没事没事，我们这次见面就是要相互了解。”白雨涵父亲打圆场。“我现在在省里，负责文化教育相关方面的工作。”“那我们是同行啊”，林民举起酒杯。“我也是做文化工作的。”“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白雨涵父亲走了出去。“不好意思，有点急事，失陪了。”电话打完回来，白雨涵父亲就披上椅子上的外套，挎起包，提前离席。“他工作很忙，不好意思扫你们兴了。”白雨涵母亲说。“没关系，工作要紧。”陈红说。
菜点了不少，白雨涵父亲走的时候最后一道硬菜才刚端上来。这顿饭的主要目的已达成，吃得也都差不多了，便都停下筷子，林民也把剩半瓶的酒收了起来。“这些打包吧？”陈红提议。“啊，我们不用了。现在冰箱里还有好多过年时的剩菜，吃不完了。”“好，那我们带走。”陈红喊来服务员，把桌子扫荡干净。林星一家就这样，提着两瓶酒和一盒盒打包的剩菜坐火车回到庐河。“酒店的菜味道确实可以”，林星在家里拿出一盒菜微波，也算改善伙食了。“不是，外面做得不健康”，林民说。
也许林民和陈红没什么自觉，但林星认为他们在饭局上表现得很不好。结婚的事八字没一撇，虽然自己和白雨涵也谈了很久，但未来变数很多。这现在啥事都没定就想把别人家底挖个遍，实在是不合规矩。“你觉得我们家怎么样？”林星问白雨涵。“压力……面试？”白雨涵提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词。“要是我们结婚，以后每天都会这样”，林星随意地说。“没关系哦，有你在的话。”白雨涵说。“清醒点，别说胡话，你又没喝酒。”林星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我们现在还有大好时光可以糟蹋呢，有什么好急的。”“林星，我爱你哦。你不爱我吗？”“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至于我自己的感情嘛，我也没搞懂。勉强也能算爱你？”“什么意思呀？”“物理勉强也能学下去，爱你勉强也能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