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方杰办公室时，林星还不知道，给自己一篇prl意味着什么。prl是一区期刊，如果在江南师范大学读研时能发prl，那当然可以满足毕业的小论文要求——自己是第一作者的话。论文的想法，是钟朝远给的。林星做了一些平凡的计算推导，勉强也能算写了个论文初稿——虽然最终修改好的论文和初稿完全不一样，与其说是林星写的，不如说是钟朝远自己写的。或许论文质量远远够不上在prl上发表，但反正方杰是prl的编委，其他编委都在往上面倒学术垃圾，他跟着倒几篇也无妨。而且，之前给张京华的那篇史纲论文，真的是和张京华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篇论文还算和林星有些关系。如果拿个二作，好像也说得过去。
一个星期过去，两个星期过去……方杰没有再联系林星，钟朝远也没给林星新课题。林星问钟朝远接下来做什么，钟朝远说，他自己还得攒几篇论文将来发，把题目都给林星做掉自己就饿死了，只甩给林星一本厚厚的凝聚态理论讲义，说实在没事干就读这个，至少够读一年的。林星也不知道自己那篇论文怎么样了，邮箱里还是中期答辩前后，钟朝远给自己发的修改稿。林星翻了翻凝聚态理论讲义，意思不大。研一刚入学江南师范大学时，钟朝远就和林星说，学习新知识最快的方式，就是把研究相关领域的老师逮住，让他给自己讲一个下午。其次是看论文摘要，最慢的就是看教科书。现在钟朝远不想讲，林星也不太想学。
大三上学期开学，林星都把发prl的事忘了，回想一下，也就是方杰一句玩笑话。学院的培养方案上说，参加科研训练，可以提升学生的科研品味、帮助学生找到喜欢的研究方向。但读研很多时候都是做又平凡又麻烦的工作，和学习本科课程感受物理理论之美完全是两回事，干一行厌一行才是常态。方杰模型，首先提出这个模型的方杰就算不上什么特别知名的理论物理学家。在国内是杰青没错，但还远远达不到开创一个新方向的地步，跟着做方杰模型没什么前途。其他高温超导量子计算机之类的，天天吹得跟明年就能搞出来一样，实际上还远远谈不上应用——当然林星也不是说这些就完全没搞头。但林星自己知道，时光机确实能搞出来，比那些技术都更容易落到实处，就是钟朝远一直藏着掖着不跟林星说。林星这学期选了群论、量子场论、高量、高统，也不是喜欢这些课，只是课程名看着比较有理论物理旨趣。上了一周以后，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没有去年学四大力学时的激情了。
“马上又要评奖学金了”，潘问天说。“但愿今年能评个二等”，林星说。“大二学年，我的理论力学、电动力学、量子力学和固体物理都是a，这几门课学分都挺高的。哦，还有数学物理方法和概率论数理统计。当初坚持学数学物理方法，没听你的去数学院选课，还是很正确的选择。”“数学院的课好学，学分还多。”潘问天说。“我常微分方程和复变函数都是a，对提高绩点很有帮助。”“那你厉害，我不行。”“林星，你发了篇prl？”刘泽超突然叫了起来，跟发疯似的蹦蹦跳跳来到林星座位前。“啊？怎么了，我都不知道。你冷静点。”“你看辅导员发的朋友圈。”林星拿手机翻了翻qq空间和qq班群，又登录微信找到班级微信通知群，点开辅导员头像。“哦，得加他好友才能看朋友圈。”林星放下手机。“我发到寝室群了。”刘泽超说。
点开寝室群，先是辅导员朋友圈的一个截图。先是恭喜林星，然后又吹了一波方杰。“我都没他好友，他恭喜我我也看不到啊，还不如在班群里恭喜我。”林星吐槽道。“而且这篇论文的主要贡献者是钟朝远，和方杰其实没什么关系。”“跟着导师做出的成果，导师当然有贡献，但主要工作量还是你完成的啊。”刘泽超说。“嘛，很难说……”刘泽超还在寝室群里发了林星论文的pdf文件。林星点开一看，和当初钟朝远发给自己的差不多，没什么改动。第一作者林星，通讯作者方杰，第二作者钟朝远。“把钟朝远挤到二作了，嘛”，林星挠挠头，有些过意不去。“学校也有宣传上的考虑吧”，刘泽超说。“本科生发一篇prl，和博后发一篇prl，宣传价值完全不一样啊。”“钟朝远发一篇prl确实没什么新闻价值。也行，就当我为学校做贡献了。”
“说不定能评特奖。”潘问天说。“开什么玩笑，我拿头和那些全能选手比。”林星说。“而且我绩点也不是很高。”“哪有什么绩点高，只有会不会选课。就我们班吧，有人四大力学不敢选，去国外上水课找教务换成校内的成绩。他们成绩都有水分，没人敢和你叫板的。”潘问天语气很坚定，比林星自己还看好林星。“评特奖……绩点要前三分之一，有吗？”刘泽超问。“有吧”，林星猜测地说。“去年是三等奖，排名差不多是百分之四十的样子。当时几门政治课论文写得都很仓促，分也低一些。今年少了几门公共课，选修的物理课成绩也都过得去。”
“特奖是不是还要答辩？”林星问。“当然啊，不然物理学院的怎么和经管院、其他工科院系比？他们又不靠发prl混。”“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啊”，林星说。“我简历写出来一片空白，别的院的人又是绩点全院第一，又有论文，还一堆实践，还有学生会工作。”“你有prl啊。”潘问天说。“别人答辩十五分钟，我就一分钟，ppt只能做一页。写个论文标题和作者，没了。”林星有点沮丧。“思路打开”，刘泽超在寝室踱步，像是来了灵感一样，边走边慢慢地说。“发表prl、物理核心课程全a、物理竞赛决赛金牌……”“这不也就三个吗？”林星坐在椅子上懊恼地说。“而且最后是不是混进一个奇怪的东西。别人不说，你就是亚赛金牌。到时候我去特奖答辩，其他理科院系都是国际赛金牌，我集训队都没进，可不敢把这个写上去。而且这是入学京华大学以前的荣誉，放在京华大学特奖答辩里不合适吧。”“物理核心课程全a还是很强的”，潘问天说。“这里可以展开讲一讲。”“你不是吗？”林星没好气地说。“我又不像你，四大力学大二就学完。我这学期还有两门呢。”林星也不知道潘问天是不是在嘲讽自己，这种数分高代全a的怪物就拿个二等奖真是屈才了。“都是吹出来的”，刘泽超说。“你完全够格，去试试看吧。”“行，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就是。”
“在吗？”林星给白雨涵发消息。林星也没有白雨涵的课表，虽然把事情一股脑说出来也可以，但林星还是想要实时交流。或许这样挺不合适。“在啊，什么事？”白雨涵回复。“啊，我不是要评奖学金吗，嗯，这事呢，也不是太重要。”林星敲几个字后又停下想了想。“可以帮我做个奖学金答辩用的ppt吗？像决赛金牌、通过四六级什么的千万别往上面写。大家都有，写了还减分。主要就是，我发了篇prl。其次的话，可以说一下，我物理核心课程全a。要讲十五分钟。”“请问prl是什么？物理核心课程有哪些？可以发一下成绩单吗？”白雨涵问。“也不用做得太上心，大差不差就行。”林星说。“哦，prl啊，你百度一下。成绩单，我不知道去哪开，就，你百度一下，物理核心课程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