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派人引吐谷浑使节前往长安以报,唐太宗准其归降,命以慕容顺为西平郡王,称趉故吕乌甘豆可汗(甘豆可汗),接替伏允之位。
吐谷浑战事由此结束,大唐完胜。李靖振旅还师,由此使自己“大唐战神”称号愈加响亮,为一生征战完美谢幕。
便在李靖大战西域之时,太上皇李渊崩,太宗李世民哀毁逾恒,守制宫中不朝。
群臣请天子准遗诰视军国大事,太宗再三不许,诏命太子李承乾于东宫平决庶政。六月己丑,群臣复请天子除孝听政,太宗许之,乃升朝问政,但细务仍委太子。
此后太宗每出京行幸周边州县,便常令太子居守监国。
党项因李道彦无故侵掠之故,就此与大唐交恶,出兵侵寇叠州。天子遣使往大斗拔谷慰劳西征诸将,薛万均排斥诋毁契苾何力功劳,只称己功。
何力不胜忿怒道:若非我率精骑拼死相救,焉容你今日在此说长道短,忘恩背义!
拔刀而起,便欲杀薛万均,诸将上前救止。
天子闻说此事,遣使责备何力:卿何敢对朝廷大将无礼,在大庭广众之下拔刀相向!
何力不服,具言其状。太宗查实其事大怒,欲尽撤薛万均官职,以授何力。
何力却又固辞道:陛下若以臣受冤枉之故,解除薛万均官职,群胡无知,必以陛下重胡轻汉。如此转相诬告,且使胡人谓大唐诸将皆如薛万均心胸狭窄,亦必将有轻汉之心。
太宗称善,寻令何力宿卫玄武门,检校屯营事,尚娶宗室女临洮县主。
薛成均之事未了,又有西征吐谷浑六大总管之一,岷州都督、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因不依元帅调度,本部军延期而至,被总帅李靖由此按律治罪。
高甑生由此怨恨,便捏造罪状,诬告李靖谋反。
太宗命有司按察,验证全属子虚乌有,并无其状。李世民由此大怒,诏命高甑生反坐诬陷之罪,因有军功,减死徙边。
朝中便有与其亲近大臣上奏:高甑生乃是秦府功臣,尚请陛下宽赦其罪。
太宗怒道:高甑生违犯李靖节度在先,其后不服己罪,又诬三军统帅谋反,如此重罪若可宽恕,则国法将安施行!且国家自起晋阳,功臣多矣,若皆如高甑生获免,则人人犯法,安可复禁乎!我于诸公旧勋,时刻未尝忘之,亦正因为此,不敢赦耳。
进奏者惭愧称罪。李靖自知功高遭忌,由是阖门杜客,虽亲戚亦不得妄见。
太宗因起兵功臣老迈,诏命光禄大夫萧瑀为特进,复令参预政事,第四次入阁拜相。
近臣问道:陛下复用萧瑀入阁,是何缘故?
太宗答道:武德六年以后,我不为兄弟所容,实有功高不赏之惧。萧瑀斯人当时不可以利诱,不可以死胁,真社稷臣也!
萧瑀入宫谢恩,太宗赠诗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识义,智者必怀仁。
吟罢,又谓萧瑀道:卿之忠直,古人不过;然善恶太明,亦有时而失。
萧瑀再拜称谢,涕泣交迸。
魏徵闻而叹道:萧瑀性格孤僻,违众独立,唯陛下素知其忠劲。此公向使不遇明君,求免于一死且难,又何能四落四起,复立于朝阁也!
来日早朝,李靖上书:请陛下早日除丧,依遗诰,御常服,临正殿听政,以安社稷。
太宗嘉善其奏,但定要守制,并命太子临政。又知李世积乃是李靖亲传弟子,且此时正当壮年,于是留意提拔重用,改封其为英国公,世袭蕲州刺史。
当时朝廷所封世袭刺史都只挂名,不到州郡就任,于是李世积又以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官职,遥领太子左卫率。
李世民对侍臣说道:隋炀帝不能选贤安民,只知修筑长城防备突厥。朕今委任李积于并州,就使突厥望风逃走。用一人而使边塞安静,岂非远胜修筑万里长城乎?
近臣皆都称贺。李世积在太宗心目中分量,其重如此。
吐谷浑甘豆可汗久质中国,虽被唐朝封为可汗还国就位,但国人不附,此后不久,竟为其臣下所杀。其子燕王诺曷钵继立,因为年幼,导致大臣争权,国中陷入大乱。
唐太宗闻变,诏命兵部尚书侯君集等诸将率兵援之;先遣使者前往谕解,吩咐吐谷浑国中若有大臣不奉诏者,侯君集即可随宜讨伐。
镜头转换,按下吐谷浑,复说东突厥。
字幕:拓设阿史那社尔,处罗可汗之子,以智谋着称。
处罗可汗当初任命社尔为拓设,在漠北建牙帐,与欲谷设分别统辖敕勒各部;社尔为拓设十年,不征收部落赋税,由是众心归附。
薛延陀叛乱时,社尔率众逃往西陲,以诈降计打败西突厥,占其一半土地,拥兵十万,自称答布可汗,由此元气复振。
这一日,社尔升帐,对各部落首领说道:造成我国乱亡者,非是大唐,而是薛延陀也。我应灭之,以为先父报仇。
各部首领闻此,皆谏阻道:大汗刚得西边,当先稳住阵脚,休养生息为上。今若舍此远攻薛延陀,西突厥必来收其故地,则我将失根本矣。
社尔不听,引兵前往漠北,袭击薛延陀部。战斗持续百余日,社尔部下久罹战争之苦,多往投奔利失可汗。
薛延陀乘机反击,社尔大败,逃到高昌,收拾残部,仅得一万余户。因畏惧西突厥进逼,于是率部南下,投降唐朝。
太宗令将其部落安置灵州北部,留社尔在长安,以皇妹南阳长公主嫁之。
吐谷浑王诺曷钵遣使至唐,奏请颁布历法,奉行大唐年号,并遣子弟入侍。唐太宗皆都准行,以诺曷钵为河源郡王,称乌地也拔勤豆可汗。
夏六月壬申,以温彦博为右仆射,太常卿杨师道为侍中。
侍中魏徵屡以目疾求为散官,太宗实不得已,便以魏徵为特进,仍知门下事。朝章国典,参议得失,徒流以上诸罪,详事闻奏;其禄赐、吏卒并同职事。
由此改封宗室:徙赵王李元景为荆王,领荆州都督;鲁王李元昌为汉王,领梁州都督;郑王李元礼为徐王,领徐州都督;徐王李元嘉为韩王,领潞州都督;荆王李元则为彭王,领遂州都督;滕王李元懿为郑王,吴李王元轨为霍王,豳王李元凤为虢王,陈王李元庆为道王,魏王李灵夔为燕王,领幽州都督;蜀王李恪为吴王,领潭州都督;越王李泰为魏王,领相州都督;燕王李佑为齐王,领齐州都督;梁王李愔为蜀王,领益州都督;郯王李恽为蒋王,领安州都督;汉王李贞为越王,领扬州都督;申王李慎为纪王。
李泰不到官上任,命金紫光禄大夫张亮兼行相州都督事。
众王前往各州,太宗临行话别:依我等兄弟情谊,岂有不欲经常共处之理?只是皇亲贵胄须以天下为重,不得不如此。无子还可再生,兄弟则不能复得也。
因而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长孙皇后仁义孝敬,生活俭朴,喜欢读书,常与太宗谈论历史,乘机劝善规过,提出很多有益意见。有次太宗无故迁怒宫女,皇后也佯作恼怒,请求亲自讯问,下令将宫女捆绑,等太宗息怒,才慢慢为其申辩。后宫之中,从无出现枉滥刑罚。
豫章公主早年丧母,皇后收养,慈爱胜过亲生。妃嫔若有疾病,皇后都亲自探视,并拿药物供其服用,因此宫中无不爱戴皇后。平素训戒诸子,常以谦虚节俭为主。
太子乳母遂安夫人,曾要求增加东宫器物。皇后不许,并且说道:身为太子,患在德不立,名不扬,何患无器用邪!
太宗因常年征战,身患疾病多年不愈,皇后精心侍侯,昼夜不离。
皇后患气喘病多年,惧怕炎热,乃从太宗巡幸九成宫避暑。
驸马都尉柴绍深夜奏事,太宗出阁询问事由,皇后抱病紧随其后。侍臣劝阻,皇后道:皇上震惊,我岂敢安坐于内?
由于户外露浓,皇后于是病情加重。
太子奏道:药石无用,儿请父皇大赦天下,并度俗人出家,庶获阴福,冀母病愈。
皇后道:死生有命,非人力能移。若行善积德便有福祉,则我平生从未做过恶事;如若不然,求福又有何用?
太子诉与房玄龄,玄龄禀明天子。太宗便欲大赦天下,皇后执意劝阻。
皇后疾笃,与丈夫李世民诀别道:房玄龄久事陛下,小心缜密,奇谋秘计,未尝宣泄,苟无大故,愿勿弃之。妾之本宗,因缘葭莩以致禄位,既非德举,易致颠危,欲使其子孙保全,慎勿处之权要,但以外戚奉朝请足矣。妾生无益于人,不可以死害人,愿勿以丘垄劳费天下,但因山为坟,器用瓦木而已。仍愿陛下亲君子,远小人,纳忠谏,屏谗慝,省作役,止游畋,妾虽没于九泉,诚无所恨。儿女辈不必令来,见其悲哀,徒乱人意。
因取出衣中毒药笑道:妾于陛下不豫之日,誓以死相从乘舆,不能当吕后之诋耳。
说罢,崩逝于立政殿。
画外音:长孙皇后因尝采自古妇人得失之事,亲撰《女则》三十卷;又尝着论,驳汉朝明德马后道:“不能抑退外亲,使当朝贵盛,徒戒其车如流水马如龙,是开其祸败之源,而防其末流也。”及长孙皇后崩逝之后,宫司将其所作《女则》上呈天子。
太宗览之悲恸不已,以此书以示近臣道:皇后此书,足以垂范百世。朕非不知天命,而欲为无益之悲,但此后入宫,不复闻规谏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怀耳!
因思皇后临终之言,乃召回房玄龄,复其相位。
将军段志玄、宇文士及分统士众,出肃章门扎营值宿。太宗夜使宫官至二人营所宣诏,宇文士及开营纳之;段志玄却闭门不纳,说道:军门不可夜开。
使者:我有皇帝手敕。
段志玄:夜中难辩真伪,恕不奉命。
竟命扣留使者,直至天明拜领帝诏,方才放归。
使者还报,说段志玄无礼如此。太宗却闻而叹道:此乃真将军也!
历史真相:在古典小说《说唐全传》中,段志玄被称作段志远,是开唐四老将之一,封定国公。后随太宗远征辽东之时,在凤凰山被盖苏文杀死。而在《兴唐传》等评书中,段志玄又被称作段志贤,原为隋朝大将,与花公吉、花公义、马三保、殷开山、刘弘基同守金堤关。因六员大将都使大刀,故此号称“六口大刀镇金堤”。贾柳楼四十六友反山东,程咬金斧劈花公义,秦叔宝枪挑花公吉,走马夺取金堤关,段志贤四人投奔潼关大帅魏文昇。其后李渊在太原起兵,进兵关中之时,段志贤献潼关归降唐公;至李渊称帝,便封段志玄为开国公。其实依照史实,段志玄在隋朝时只是应征远赴辽东,归来后便随父在太原闲居,未曾做官为将。便曾镇守金堤时,彼时秦叔宝尚且是来护儿手下将领,亦不会随瓦岗军来伐。
太宗皇帝依照长孙皇后遗嘱,下令瓦木薄葬,墓中不殉珍宝。因思念皇后不已,命于皇宫内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尝引魏徵同登,使其视之。
魏徵故作熟视之状,半晌之后进奏:臣头昏眼花,不能见之。
太宗信以为实,以手指示昭陵方向,使再观之。
魏徵故作大悟之状道:臣以为陛下所望献陵。若是昭陵,则臣固见之矣。
太宗闻而泣下,知其以此语讥讽自己不思孝道,只重夫妻之情,因此命毁层观。
贞观十年十二月,西域朱俱波及甘棠二国遣使入贡。朱俱波国在葱岭之北,去瓜州二千八百余里;甘棠国西至昆仑,远在大海之南。
太宗厚赐使归,对众臣说道:今中国既安,四夷自服。然朕不能无惧,昔秦始皇威振胡越,二世而亡,唯诸公匡其不逮耳。
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岁可得数百万缗。
太宗道:“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耳。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得一贤才!卿位居中枢多年,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而专言税银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俟我邪!
乃罢黜权万纪官职,使其还家。
当时魏王李泰深得太宗宠爱,有人奏称,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大多轻视魏王。
太宗为此大怒,便召见三品以上大臣,作色责之:隋文帝时,当朝一品以下众臣皆为诸王颠踬,今魏王岂非天子儿邪,反被诸公所轻!我若纵之,岂不能折辱公辈乎!
魏徵正色奏道:臣计当今群臣,必无敢轻魏王者。在礼,臣子一也。《春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三品以上公卿,陛下所尊礼者。若纪纲大坏,固所不论;圣明在上,魏王必无顿辱群臣之理。隋文帝骄其诸子,卒皆夷灭,又足法乎!(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