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细微的压雪声清晰落到傻狗的耳里，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一样的奇怪。

——她被丢掉了。

“好了，该走了。”

王叔再一次爬上货箱，示意傻狗赶紧过来，可傻狗一动也不动。

“她，死了？”

傻狗那副呆滞的表情，映入王叔的眼帘。即便是常年混迹于黑色地带的他，也不经开始犯怵。

王叔随便编了个借口，向傻狗解释道：

“她啊，大雪天的，学你，跑到雪地上睡觉，拦都拦不住，冻死了。”

“是吗……”

傻狗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很小，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

女尸身上布满的淤青，足以证明女孩的死不仅仅只是冻死那么简单。

在王叔的口中，咕咕仿佛只是一个生锈的柴刀，在砍不动木柴后，就被当作垃圾丢掉了。

傻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流露出一个荒野人不应该有的情感，他几乎是颤抖着的指尖揉着他愚笨的脑袋。

傻狗似乎在另一个世界感受过这种情感，那个世界叫作地球，关于那里的事情全都忘干净了，有时候也会像这样突然想起来些什么。

虽然记不得那里的人死后应该去怎么做，但傻狗还是想做些什么与咕咕道别。

思来想去，最后他不顾王叔的阻拦跳下了车，拖拽着那具尸体，向自己的小破屋一步步走去。

“你想干什么？！”

王叔一时间慌了神，跟着傻狗跳下了车，在踉跄中顺手带上了那杆猎枪，装上子弹将枪口对准了傻狗的脑袋，喘着粗气的叫骂道：

“傻狗，你tmd到底想做啥子？劳资警告你！不要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你的下场就和她一样！给劳资滚回去！滚回去！！！”

傻狗并没有因为王叔举起的猎枪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我知道我在干嘛，咕咕说过她很喜欢我的窝，我想把她放进去，这里好冷，里面要暖和些。”

王叔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少年麻木的眼神如同利剑抵在咽喉，令他头皮发麻。

“是……是吗？”

他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的颤颤巍巍的放低了枪口，硬生生的压制住扣下扳机的想法。

“当然。”

说罢，傻狗继续拖动咕咕的尸体，走向自己的屋子。

王叔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猎枪为自己提供一丝微薄的安全感。

“那你去吧。”

“好嘞！”

傻狗憨厚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不顾王叔恐惧的眼神，又开始忙起手里头的事来。

他平时看起来很蠢，行为举止跟个神经病一样，一个人的尊严对他来说几乎是没有的，只要有吃的，一个乞丐都可以将他使唤来使唤去。

他的身形也很瘦小，凭王叔肥大臃肿的身体似乎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按在地上摩擦，但实际上……

区区一杆猎枪可奈何不了这头人形巨兽。

傻狗轻轻地给咕咕盖上一张不知从哪里薅来的破布，闭上眼默默地哀悼了一会儿。

而后，他轻手轻脚的走出小屋，对着王叔露出新长出来的白牙，傻狗那副纯真而又熟悉的笑容映入眼帘。

“好了，王叔咱们走吧！”

这爽朗的声音让王叔安心了不少，手中的猎枪也被套在了肩膀上。

无言中，傻狗跟随着王叔回到了露天的货箱上。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吧？”

“知道啦！”

傻狗躺在先前遮掩尸体的那块塑料布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王叔连忙拉起布盖住他的全身，随后捡起粗麻绳将其牢牢地拴紧，打上一个漂亮的死结，顺带踢上去了一脚。

“傻狗，你特么的可不要想跑，不然就杀了你！”

王叔骂骂咧咧的走开了，然后启动了卡车，调头在雪路上开走了。

蒙住脑袋的笨蛋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只是突然感受到来自于腰部的冲击，吃痛的叫了一声。

——切，干嘛踢我，真是的！

傻狗……真是个蠢名字，不过啊……傻狗，接下来就靠你了。

这声音来自哪儿，谁也不知道，它忽起忽落得像是风一样，轻飘飘的吹进了被蒙住头的傻狗耳里。

傻狗用紧绷着的手挠了挠屁股，他原本还想再问问这句话是什么个意思，但突如其来的困意让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

他只觉得脑袋一沉，随后便安详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