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三老走后,气氛慢慢变得活跃,特别是那些年轻人,几杯酒下肚,仗着些许豪气,开始与那些平常高高在上的军中悍将,勾肩搭背。都是一群豪爽的汉子,并无扭捏,即便是殷家三兄弟身份不同,此刻也加入进去,唯独台阶之上,无人敢上,即便是殷家嫡系子弟,也只会遥敬一杯。
酒越喝越多,声音越来越大,许多人早已经远离了自己的座位,即便是平常自视身份的豪门家主,在如此氛围之中,此刻也丢掉了包袱。殷无敌喝到兴处,也会下得台来,和众人打成一片。
不过有许多清楚时势的家主,还惦记着刚才的事情,都知道,风雨欲来。卢家虽然在西北只是中下,但他背后却是站着太子,太子侧妃正是卢家长女,此事太子与殷扬必生矛盾,甚至有人暗暗猜测,殷无敌与晋皇这对结拜兄弟也会暗中斗法。
不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此事与他们并没有直接关系,至于日后是否影响家族的发展,那也只能等事情来临,再做打算,至于立场,他们都是身处西北,自然不会蠢到舍近求远,卢家前车之鉴不远,又岂会重蹈覆辙。
略微在心中想清楚事情,并不会多纠结,这些家主便全身心投入到每年一次的盛况之中,刹时间,筹光交错,杯盘狼藉,宾朋尽欢。宴会结束之后,在殷家安排之下,各自回府,殷家嫡系子弟,自然不会着急,韦东亦也留了下来。
殷家通宵都是灯火通明,年轻人身体好,酒醒的也快,更难得殷家杰出子弟齐聚,晚上自然闹腾,只不过殷家以武传家,今日留下来的许多都是军中悍将,称得上是人才辈出,高手云集,比武较量自然是应有之义。
往年也是如此,殷杰殷宁每次都会拔得头筹,这可不是殷家子弟心存顾虑,有意相让,而是这两兄弟真真切切手段高超。今年殷扬难得下场,几场下来,惊得众人大呼变态,殷杰殷宁也就算了,毕竟心中有底,而且两人早已成年,殷扬不过十七八岁,成年都差着几个月,居然快要与两位兄长,并驾齐驱了。
即便是阅人无数的韦东亦,也看得擦目结舌,诸葛无用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难怪难怪。”
韦东亦连忙问道:“难怪什么?”
诸葛无用笑着回答道:“无事,有感而发而已。”
韦东亦不甘地说道:“你这把扇子,永远都只摇一半。”
诸葛无用笑着说道:“你不过是个外人。”
韦东亦顿时气急败坏,他知道诸葛无用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不好当众说明,当然,作为昔日西北三公子之一,韦东亦文武双全,非同小可,只是他不是殷家的人,有些东西自然没有诸葛无用那么了解透彻。不过他也知道,诸葛无用既然不想说明,他问也白问。
直到深夜,殷无敌醒了过来,便看到王妃韦怡,就坐在床头假寐,殷无敌的起身温柔相拥,动作轻微,却还是惊醒了,本就没有深睡的王妃,殷无敌略带愧疚地说道:“劳烦夫人深夜守候。”
王妃韦怡微微一笑说道:“一年到头,军务政务繁忙,难得尽兴,我岂会怪你,夜已经深了,接着睡吧。”
殷无敌吃软不吃硬,特别是王妃这一套,永远都把他吃的死死的。不过今晚他却拒绝了王妃的好意,认真地说道:“扬儿灭了卢家,此事非同一般,我要全盘了解,在和无用商议。”
王妃自然知道轻重,说道:“我与你一道去吧。”她知道殷无敌此刻必定万分纠结,倒不是惧怕卢家背后的能量,莫要说太子还未登基,便是日后太子成了晋皇,也未必能拿西北王府怎么样?
殷无敌与晋皇八拜之交,殷无敌又是重情重义,他自然纠结此事会让两人产生隔阂。
不到片刻,殷家三兄弟来到同心阁,殷无敌与王妃前后脚进来,诸葛无用与殷家两位步骑统领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三兄弟给每位长辈一一见礼,便关起门来。
殷无敌郑重地问道:“扬儿,卢家灭门之案,事无巨细,你要一一说清楚。”
殷扬整理下思绪,便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他只说了卢家强抢刀普,他又如何找寻线索,确定行动。
殷扬刚刚说完,殷无天便拍案而起,愤怒的说道:“卢家真是胆大妄为,尽敢抢我殷家机缘,谋害殷家嫡子,杀的好。”
殷无敌瞥了一眼,说道:“有理不在声高,吼什么!”
殷无敌又向殷扬问道:“真就为了一本刀谱,赶尽杀绝?”
殷扬回答道:“孩儿行事乖张,让父亲为难了,愿受惩罚。”
殷无敌默然不语。
王妃韦怡眼神微动,看了一眼诸葛无用。又递了杯茶给殷无敌说道:“王爷莫要生气,喝口茶。”
又对着殷扬说道:“你比你父亲更加胆大,当年你父亲与晋皇争名驹赤龙,将他揍的鼻青脸肿,也算不打不相识,你倒好,抢本刀谱,直接灭人满门,真是青出于蓝,怎么,殷家的武功不够你练的。”
殷扬诚恳地回答道:“孩儿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明明已经认输,那卢家二爷,非得取孩儿性命,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殷无敌喝了口茶,听到殷扬的回答,最后留下的那一丝愤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中,友谊义气自然无比重要,他更加在意自己的亲人。
诸葛无用站起身来向殷无敌说道:“王爷不必纠结晋皇,您二人的友谊天高地厚,即便卢家是晋皇安插在西北的眼睛耳朵,但绝不会指使卢家戕害殷家嫡系子弟,此事必是卢家自作主张,王爷先写一封私信,递交晋皇,既续兄弟之情,亦要阐明来龙去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再发公文,报以朝廷。晋皇若是没有铲除西北王府之心,必定不满卢家肆意妄为,至于太子,随他闹腾。”
殷无敌点了点头,他找众人商议,初衷就是想如何稳妥解决此事,至于迫于压力将亲生儿子交出的戏码,在殷家绝无可能发生,只不过在其位谋其政,他既然统治着这西北之地,自然要善待西北之民,无故与中原发生冲突,非他所愿。
殷无敌又对着殷扬说道:“事已至此,你无需担忧,但你要谨记,莫要沉迷杀戮,坠入魔道。”
殷扬回答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殷无敌点了点头说道:“按你的说法,那日还有另外一人,你可查清楚了。”
殷扬回答道:“已经确定了。”
殷无敌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殷扬说道:“孩儿不愿再起杀戮,当以理服人。”
诸葛无用笑着说道:“三少爷此次杀鸡敬猴足以震慑人心,而且杀鸡杀的如此干净,想必那只猴,也会按耐不住,心惊胆战之下,必会负荆请罪,以赎前愆。”
殷扬微微一笑说道:“希望如此,我自然不愿意多造杀孽。”又对着殷宁说道:“二哥酷爱刀法,此次获得公羊愚的传承,倒可以借鉴一番。”
殷宁哈哈一笑说道:“三弟,我的好弟弟,二哥平日算没白疼你。”
王爷,王妃看到他们兄弟之间如此和睦,也是大为快慰,脸上洋溢着笑容。
诸葛无用心里也是大为赞叹,自古豪门多薄情,争权夺利,兄弟倪墙者,不知凡几,殷家三兄弟如此同心同德,即是殷家之福,也是他们这些幕僚的幸运。
听了一会殷无敌的念叨,直到王妃连打几个哈欠,显得极为不耐烦,殷家三兄弟才如蒙大赦,逃离似的回房睡觉,其他人自然不会多留,府内喧闹之声也逐渐消失,些许小动物的叫声,在安静的夜空中盘旋,不过西北许多家主,恐怕今日要彻夜难眠了,都在估计此事会如何发展,有些也在猜测当日与卢二爷合谋的那一位,到底是谁?以殷家那位三少爷的做派,显然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