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真正让他失去一战之力的却是他的右手已经被李盔自己踩在脚下了,那断掉的手掌手中还紧紧的握着那把让他引以为傲的天下第一名剑榜,排行第二十九的剑。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右手手腕处,他的手是什么时候被切下来的?
十步杀又是何时拔出的剑?他又是何时把剑插回剑鞘之中的。
“九步!”天真漫不经心地的说道。“大叔,你输了。”
刚才被杀戮蒙蔽了双眼无法真正的看清局势,现在失去战力的李盔总算清醒的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了,他怎么有胆量来挑战这样的一个人呢?
难怪江湖上甚至是官府上都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样貌的传闻,原来是见过的人都死了。
李盔早应该知道的,自己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从他挥出第一剑的时候,他就应该死了。
“哈哈哈哈……”
人之将死反倒变得更加豁达,他自认必死,反倒笑声越发的爽朗。
“少侠,好功夫,只可惜心术不正,邪恶终究不能战胜正义,倒下一个李盔,还有千千万万个李盔。我自认不敌甘愿一死。但要记住一山还有一山高,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真抱着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满脸胡茬饱经风雪的中年人,嗯……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只可惜呀,在这个江湖里好人并不长命。
“看我做甚,还不动手?”李盔怒喝道,死到临头反倒坦荡无畏了。
“你这人倒是有趣,前面几个来杀我的人,我也同现在一样戏耍他们。”天真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反应吗?”
李盔扭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非常的纯净一尘不染,没有一丝一毫的世俗污垢,像清澈的泉眼一样的清澈。
但是像十步杀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沾染上一丝丝世俗的污垢呢,他杀了那么多的人,早已经不是那些懵懂无知、不懂世事的孩童了。
他既然已不是那些天真无邪的孩童,他的眼睛又为何能保持如此的清澈呢。
李盔想不通也不可能想通,这世间或许也不会有人能够理解为何一个杀人如麻,罪恶滔天的人会有这么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至于,他的那个问题。
李盔倒是能猜到一二,他没有好气的说道:“无非就是跪地求饶之类的说辞。”
抱着领取赏金来杀十步杀的人,能是什么英雄好汉呢?能说出什么漂亮话?既不是英雄好汉,又怎么能坦荡的面对死亡呢?无法坦荡荡面对死亡,也就只剩跪地求饶了。
对于这样的回答,天真似乎不感到意外,或者说无论是什么回答他都不怎么关心。“那你呢?你不打算求饶,你家里没有老小?你心里没有牵挂?”
李盔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他来,仅仅只是为了惩奸除恶而已。
他敢来就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所以此刻是没必要求饶的
“哼!”
李盔轻哼一声,就闭上了嘴巴也闭上了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天真慢慢地抽出剑鞘中的长剑,剑刃滑过剑鞘发出一声嘹亮的嗡鸣,剑刃在斜阳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一抹寒光打在李盔的眼皮上,纵使闭着眼,他也能够受到这把剑的锋利。
即便没有这道寒光,单凭那刺耳的嗡鸣,李盔就知道这是一把绝无仅有的好剑,能死在这样一把好剑之下,他觉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当一个人能够直面生死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李盔紧缩的眉头这个时候反倒舒展开来了,他爽朗地说道:“动手吧,是爷们就没那么多废话。”
天真没有理会他,兀自的说道:“我这把剑只杀两种人,一种是该杀的人,一种是该死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认为自己是哪种人?”
说实话,在来之前李盔没有想过会死,这与他知道自己会死并不矛盾。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会有死的一天,但不会去可以去想自己会死一样。
既然没有想过会死,也就没有想过会以哪种方式死去,没有想过哪种方式死去,也就没有必要思考自己是因正义还是邪恶而死。
自然,也就没必要思考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接受正义的制裁还是接受邪恶的审判。
既然都没有思考过,那么对于眼下十步杀抛出的疑问,也就无从回答。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现在才开始思考,人之将死,思维总是会出其的敏锐。
他既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该死的人,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该杀的人。回首自己的一生,他总是在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种耿直的性格走不远,活不久。
但是,他问心无愧,他对得起天地良心二字。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李盔是无须回答的,他只需要高昂起自己的头颅就行了,无论是哪一种死法,他都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公理正义。
剑已入鞘,人已经走远。
李盔等了半天,也没能到那把利刃砍下自己的脑袋。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无法理解的疑惑。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