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完几首曲子,她姐姐叫吃中午饭,饭桌上,有红烧鱼、两个小炒肉和几个小菜,满屋飘香,馋得孙天雷直吞口水。高小云和她姐不停给孙天雷夹菜,叫他别拘束,多吃菜。她姐夫还特意买了啤酒,非让他喝一瓶不可。她们的热情让孙天雷深受感动,可他一点不懂人情世故,连水果都没有买,空着手就去了。
下午,两人去了趟滨江公园,坐在树荫下乘凉,看夏日风景,听蝉声一片。江风一阵阵吹来,带走身边的闷热,留下愉悦的心情。
“冒昧前来打扰,你不会见怪吧。”
高小云说:“看你说啥话,本该感谢你远道而来,看得起咱老同学,怎能说是冒昧呢?还望谅解招待不周之处呢。这个假期,我会一直在姐姐家练弹风琴,只是不太熟练,只会弹点简单的儿歌。”
孙天雷说:你弹得够好了,比我一窍不通要强多了。
高小云告诉他,她爸以前也是县里的教师,现在已经退休了,妈妈没工作,一直赋闲在家,两个哥哥都是国家干部。
孙天雷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他父母都是中国农村的标准农民,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供他上大学都十分吃力,必须外出打工。
听他说完这些,高小云郑重地说,我们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无论贫贱与富贵,都不是我们所能选择的。重要的是要有爱,我问你,你爸爸妈妈爱你吗?
孙天雷说,这还用问吗,当然爱呀。
“这不就对了,你还在计较什么呢?”高小云太会安慰人了。孙天雷用手搔了搔头皮,抬头看了一眼高小云姣美的脸,又把视线转移到蓝天白云之上,长吁了一口气。
高小云说:“你暑假如果有空,就多来耍嘛。”
“经常来打扰,恐怕不好吧?”
“你又乱说,我姐真的很好客的,如果下次来,照旧来我姐家,我一般都在这里,你一找一个准。”
孙天雷看着高小云诚恳的眼睛,内心充满了感恩与感动,回答道:好吧。
但那个暑假孙天雷只去找过高小云一次,了解到高小云优越的家境之后,他又开始变得不自信了,始终感觉两人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虽然高小云并不在意,但他却无法忽视。
转眼到了打谷时节。孙老汉从打工地赶回来抢收。孙天雷自然不能闲着,挽起袖子裤腿,下田割稻谷,打稻谷,挑稻谷,晒稻谷,捆稻草,晒稻草,挑稻草,扎稻草,忙得不亦乐乎,人又晒黑了不少。稻草叶又毛又糙,划得他满脸满手满脚全是红色的血印,又痛又痒。这个时候,他就会去挑来一担冰凉的井水,一古脑儿地从头浇到脚。
暑假里,他常常在晴朗的夏夜,在自家院子的苦楝树下,铺上一张竹席,手摇蒲扇,躺在上面看月亮,想起高小云的热情与美丽,内心有一种淡淡的甜蜜和淡淡的忧愁。高小云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坐在电风扇前,弹她的风琴呢?她跟辛梅一样是城里姑娘,而他只是个农村小子。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回到学校后,情绪一直都不怎么好,就没有给高小云写信,似乎又回到过去的孤独中去了。想必高小云也跟他一样。因为他发现,虽然两人在信中洋洋洒洒,口若悬河,但见面的时候,话题却很少,有时甚至会因为无话可说而冷场。孙天雷隐隐觉得,除了两个人家境的悬殊,偏内向的性格,同样会成为交往的障碍。
就在这样一种迷惘中,高小云主动给他写了信,她如愿分到了生物系,刘梦雨分到了数学系,从此互不干扰,心情一片大好。美中不足的是,分科之后,她就如同文科生一样,需要记忆很多的东西。再没有上学年好耍了,有些不适应。但她话锋一转,又说:她周末照样会去跳舞,看电影或录相,有时还会跟随录音机学歌,她可不愿意将自己培养成为一个书呆子。她喜滋滋地讲,国庆放假三天,她们计划到处去玩或出去野炊。希望孙天雷也好好出去玩一次。
孙天雷这个人,真是没救了,心情总是忽好忽坏,摇摆不定,都是自卑惹的祸。年纪轻轻,偏要背负那么多。但收到高小云的来信后,孙天雷阴郁的心情,马上好转了不少,所以,当彭老师号召同学们国庆节外出野炊时,他便主动参加了。
那次野炊地点,就安排在西山公园外边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是城市的边缘,一派乡村风景,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蓝天白云。虽然是十月,但因为头天下了一场雨,也不算太热。同学们通过aa制的方式,购买了一切烫火锅的用具和各种食品,还有不少啤酒和清酒,算是有点奢侈了,大家的想法一致,要玩就玩个痛快。那天,大家食欲旺盛,觥筹交错,大吃大喝,嗨得一塌糊涂,以致好几天不想吃饭,菜也品不出滋味,太辣了。
这还不算,第二个周末晚上,全寝室又搞了一次聚餐,吃了一回萝卜炖羊肉。三个人上街买羊肉买菜买佐料,一人借锅,一人洗菜,一人切肉,一人炖肉,一人洗锅洗碗洗盆,忙得不亦乐乎。好笑的是,全寝室八个人为了公平,采取抓纸团的办法来分配,结果孙天雷切肉,借的刀不快,整整花了他一个钟头。一晚上接连煮了三大锅,吃得大家肚子疼。
野炊时,高枫把辛梅也带过来了。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可以把一切不愉快慢慢地消磨掉,只剩下最美好的回忆。孙天雷和辛梅都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再次相逢时,并没有太多的尴尬,有点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味道。再说,他和辛梅的这点事,高枫也是知道的,他还算有点风度,并不介意。所以,野炊相会,孙天雷和辛梅又搭上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