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少说喝了六七瓶,没有灵力底子,更加难熬,一点也没比喝了十几瓶的柳冉好到哪儿去。曹卯是吃苏倩嘴短,看见她一身酒气,忙给她打掩护避过二师兄三师姐耳目。虽然夷泽派没有禁酒令,被他们逮住少不了以失仪之罪一顿训斥。苏倩空腹喝酒饥饿感倍增,好在伙房比弟子寓所更近些也更容易躲开他人的瞩目,于是在曹卯的帮助下,她艰难的摸进火房。
她由是感激,想张罗了几个小菜招待了曹卯一番。曹卯哪有这心思,要是被三师姐抓包,可是要一并处罚的。
他招呼苏倩先休息,自己起了个传送法诀去灵流城药仙会找解酒药。
苏倩见曹师兄走了,回想着柳冉说的那些话。她像是失了理性一样,带着嘿嘿的傻笑,整了两个小菜,放进竹篓里,东倒西歪的爬上后山。借着酒力,她察觉到了内心的解放,她就这么在山路崎岖跳来跳去,丝毫不担心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想起了大师兄,就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一样,一边跳,一边大声喊着:“大师兄!大师兄!师父和二师兄都被妖怪抓走啦!”
庄松一人有人叫他,又听说师父和言清寒被人抓走了,心里一惊,也顾不得什么戒律了,直接提剑跑了出来。他用灵识搜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找到师父,不过倒是锁定了言清寒的方位。灵识告诉他言清寒正在演武场和师弟们切磋,然后灵识锁定了“罪魁祸首”苏倩,他有些生气的把苏倩像一只小鸡仔一样提溜进山洞,然后严厉的问道:“什么师父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师妹你在胡说什么啊?还有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太不像话了!”
不要说好涵养的庄松生气了,但凡是平时随便有个普通人这么跟苏倩说话,苏倩肯定唯唯诺诺给人赔礼道歉。不过这次,苏倩觉得自己特别不像自己,有酒壮怂人胆,苏倩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笑嘻嘻的打着酒嗝说道:“嗝!这是个玩笑啦!西游记你有没有看?啊啦!我忘了,这个世界没有西游记……”
酒气挥发,苏倩脸上那一层油脂皮被泡发,脸上,身上所有遮盖伤口的皮肤肿胀了起来,像吹起来的气球。
庄松看着她发疯,又好气又无奈,心下责怪自己也是太严格了一些,师妹多桀,受尽磨难,心理上难免生出障碍。自己这个做师兄的应该好好开导她才是。于是,庄松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层层撕开肿起的油皮,一边柔声宽慰说道:“这种无聊的玩笑以后不能再开了”。
感受着他的温柔,苏倩心里一阵荡漾,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柳冉的话,借着酒劲儿,她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大师兄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什么事?”
“我喜欢你!”
庄松一愣以为听岔了道:“啊?你说什么?”
苏倩以为自己声音小了,大声喊道:“我说我喜欢你!”
“你开什么玩笑?”庄松有些生气道,依旧小心撕着她脸上的破皮。
“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韩师姐,可韩师姐已经和那个姬公子结下私情……已经回不了头了……大师兄你人这么好,修为又高,待我又那么好,我虽然和你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心里明白,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师妹你喝多了,净说些醉话,早些回去歇着吧。”
苏倩反常的一把抓住庄松的手,阻止了他,问道:“大师兄,是因为我丑吗?”
庄松不解其意道:“师妹,你什么意思?”
苏倩见他不回答,刺溜一下撕下了脸上的半面油皮,露出紫黑色的伤口,狰狞可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庄松吃了一惊,她不以为意的继续问道:“大师兄?你害怕吗?”
庄松心想上次狄英撕破了她的面皮,只怕她可能又遇上类似的事儿了,心里不痛快,喝了酒来找自己发泄,他叹了口气道:“师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儿家尤为甚之。你的苦闷我也理解。可叹世人多为表象所欺以貌取人,以此来给别人打上价值,太过于狭隘了。殊不知心存真善美,远比皮囊好恶要来的难能可贵,这才是真正的美。你这样糟践自己,不值得。”
苏倩取出一颗生肌雪颜丹,吞了下去,然后笑着说道:“嗝!大师兄,那你为什么喜欢韩师姐,而不喜欢阮师姐呢。嗝!难道是因为阮师姐不够你心中的真善美吗?”
庄松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自卑软弱的师妹会提出这样尖锐的问题,如触及了内心盲点一样,他一时语塞一个“感情这种事……”顿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嗝!男人都是视觉动物,都喜欢漂亮的才是真的。嗝!你!也!不!例!外!”苏倩满身酒气摇摇晃晃的打开饭篓,里面的菜早已摇成了大杂烩。“哎呀,菜弄坏了,大师兄,对不起,我这就重新去做过……”
庄松一把拉住她,她这个样子哪里还下的去山,忙替她整理散乱的菜品,说了句:“你歇着吧,我来。”可她那句话,一直萦绕着。
苏倩迷离着眼睛,见他避而不答,继续自顾自道:“依我看啊,喜欢漂亮的也没问题啊,我也喜欢韩师姐,漂亮,活泼,和她在一起,心里会很暖,很舒服,而且她待人很真诚。阮师姐外刚内柔,她虽然人很好,但是和她在一起压迫感太强了,压力太大了。”
“是这样的吗?”
苏倩斜拉拉的躺在一旁的石头上说道:“嗝!假如韩师姐和我这样的丑八怪交换身体,你……嗝……还会喜欢韩师姐吗?”
听到这个,一样涵养功夫极好的庄松言语里也逐渐带着了一些厌烦道:“师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苏倩从石头上翻身下来,一个屁股蹲平坐在庄松身旁说道:“嗝!大师兄,韩师姐不会再回心转意,我比不上韩师姐好看,但是……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苏倩一再提起韩巧巧直戳庄松的痛处,让庄松生出了由厌烦转入恼怒,一拳打把地上的石屑打的横飞道:“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倩居然完全没有惧意,怜惜的拉起了他锤在地上的手脸贴在上面感受着传来宽厚温暖,醉汹汹的轻抚道:“有些人拥有着别人可望不可及的东西不知珍惜……而有些人连求也不一定求得到。嘿嘿,柳师姐说得对,有些事情,不主动争取只会成为遗憾。嗝!我啊!我想说,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苏倩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来。
庄松有些惊愕,抽出了手,有些不能接受,小心推开她道:“苏师妹,你喝醉了,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师父、沈师兄、柳师叔都说了,我最多就还有几个月时间了……永世不得超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苏倩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
庄松感觉自己失态,先前的口气也太重了些,静心试图让自己平和一些说道:“师妹!你冷静一下,师父师叔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
苏倩脚下一软,萎顿在地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要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师兄,求你让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你允许我喜欢你就够了。在我人生的最后几个月里,让我喜欢你,求求你了。”说着说着,苏倩跪伏在地上,言语里带着哭腔和些许癫狂,积郁了半生的情绪头一次爆发的这么彻底。
庄松对这一画面震住了,他扶起了苏倩说道:“师妹你喝醉了,尽说胡话,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苏倩空洞的眼睛盯着石洞的天花板,就这么斜躺在庄松的手臂上,两行清泪落下,喃喃自语道:“治不好的……治不好的……你们都是在骗我……”
庄松叹了口气,灌注了一些灵力,助她睡去。刚好曹卯找到了药却四处寻不见苏倩,猜想她多半在这里,果然碰了个正着。庄松便委派他把苏倩带下山去。但是困扰他的问题并没有虽着苏倩的离开而消失。
“以后我该如何面对苏师妹?唉……难道说我真的只是喜欢禁韩师妹漂亮的外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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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掌门上任后交接事务是真的多而繁杂,柳逸尘处理完所有俗务后已经到了深夜。他回到了神农派第一时间探视了睡熟的狄英,确定病情没有反复后,这才去女儿的香闺轻轻敲门,良久也没人开门,不过里面的灵力平稳,应该是已经熟睡了。他这才放心的离开。柳冉饮酒和日间发生的事,又有谁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去告知这位掌门人呢?
第二天天刚破晓,吴丹就来神农派找狄英了,狄英正抓着一个神农派弟子让他教一些基本的药理知识。那弟子不知道这位霸王哪根筋搭错了找自己麻烦,已经是吓得腿如筛糠。刚好遇上了柳逸尘早起吐纳归来,这才得救。吴丹赶忙躲在一旁。
“狄贤侄看起来是好利索了,怎么一醒来就拿我派弟子寻开心?”柳逸尘笑眯眯的上前为弟子解围道。
“你是……?”狄英搜刮记忆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柳逸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回事,说道:“不才柳逸尘现任神农派掌门,你可以叫我柳师叔。”
“柳师叔你误会了,我想拜入神农派研习医术,适才是向这位师弟请教一些药理知识。”话说得简单,神农派弟子看见狄英就跑,他好不容易才抓到一个腿脚慢的。
这一句话给柳逸尘也整懵逼了,回道:“哦?转投别派可是需要先去向贤部申请的,你归藏派百废待兴,正是狄师侄用武之地,何故改投我派?”
一提归藏派,狄英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皱眉思考了一下想起昨日里柳冉说的那些话,坚定的答道:“占星卜易,趋吉避凶,独善其身脱离道之本意。弟子前思后想,欲潜心修习仁心仁术,和柳师叔一样悬壶济世,匡世济人,成为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医仙。如此,只有拜入神农派才能一展抱负!”
一席话语把柳逸尘惊呆了,他猜到大面积修补狄英元魂会导致他性格会发生变化,但是他没想到这就像是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