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襟兄的做法十分稳妥,察其言观其行,试之以事,容后再做决断。”
陈庆差点笑出声。
不是,你啰里吧嗦一大堆,说的不都是废话吗?
最后还得捧我们夫妻几句,至于卑微成这个样子?
嬴元曼眼中流露出喜色:“朝廷大事哪轮得到你这见识鄙陋之辈置喙,别让人看了笑话,快坐下吧。”
扶苏却深以为然:“姐夫所言有理。”
“本宫最大的隐忧正在于此。”
“先生可有高见?”
世上如果有人能洞察秋毫,未卜先知,那一定是陈庆无疑了。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殿下小心谨慎,对匈奴时刻提防,并无任何过错。”
“但您身为大秦储君,自该胸怀天下,不可将目光局限于一隅之地。”
陈庆轻轻拍了下酒案,用指尖轻轻抹了一下,然后展示给众人看。
“哪天娄烦部故态复萌,无需任何证据,也不需做下什么恶行。”
“仅仅是殿下怀疑了,看它不顺眼了,随手碾死便是。”
嬴诗曼翻了个白眼:“你说得倒是轻巧,人家自知不敌,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之后对秦国怀恨在心,时常滋扰边境,无故又添了许多麻烦。”
陈庆温柔地拍了下她的肩头,站起身道:“为夫不晓兵事,也从未踏足战场。”
“但是放眼天下,对内务府事务最熟悉的非我莫属。”
“外人无从知悉其情形,故此对大秦的国力如同雾里看花,难辨虚实。”
“为夫却真切的知道,它是如此的生机蓬勃,一枝一叶中皆蕴含着无尽的可能。哪天它欣然怒放,芬芳之意必定席卷天下,令神仙妖魔屈尊俯首。”
王菱华和嬴诗曼先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嬴元曼不免泛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辛胜一眼。
你连吹都不敢吹得大气一点,怎么博得皇弟青睐?
辛胜委屈地低下头。
这能赖我吗?
要是有陈庆的本事,我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扶苏心情舒畅,端起酒杯谦虚地说:“先生未免言过其实了,凡俗之力终究有限,不可对仙人不敬。”
陈庆却相当固执:“微臣可没有任何夸大。”
“秦国奋六世之余烈横扫天下。”
“而今不需要六世,甚至不需要六十年。”
“至多三十年,九州四海、八荒六合的所有蛮邦加起来,秦军照样能战而胜之。”
“阻碍我们的只有山高路远、江河阻隔,地表之上的任何灵智生物都无法与秦军匹敌。”
“然后呢?”
“泱泱华夏总不能闲着吧,万一闲出毛病来怎么办?”
“唯有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与众仙重分权柄,弘扬人间大道。”
王菱华听他越说越离谱,打趣道:“妹婿既然敢夸下海口,咱们就拭目以待。”
“你若做不到怎么办?”
陈庆淡淡地发笑。
给我三十年,我一定可以做到!
可惜多半没有这个机会。
“微臣一直觉得,内务府汇聚了天底下最杰出的英才。”
“别看田舟其貌不扬,且积劳成疾,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他一手打造的机械可与神明角力。”
“李府丞自暂代府令之职以来,一直在继续扩张火器的产能。”
“神枪营需要火器,北军需要火器,各郡县府兵同样需要换装火器。”
“待三五七八年之后,大秦兵锋所指,连神仙都要引颈就戮!”
李左车神色变幻,陈庆镇定自若的眼神让他平静下来。
藏着掖着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方显得咱们光明磊落。
内务府上上下下全是我的人,只要还是秦墨作为骨干,换了谁当府令都无法阻止我们。
“本宫……本宫……”
扶苏心潮澎湃,想不出任何言辞来表达自已的想法。
在这个时代,热武器的威力小荷才露尖尖角。
任何人想象不到它今后移山填海,震天撼地的伟力。
以陈庆的眼光来看,大秦的冶炼技术已经度过了粗制滥造,毫无章法的阶段。
从前年年末开始,冶铁司出产的铁料质量日趋稳定,品质也在逐渐加强。
今年开始,田舟无师自通的开始总结各种物料配比,研发出多种用途不同的优良材料。
韩信需要的轻量火炮不费什么力气就做了出来,足见冶铁司的造诣之深。
一个天才付出全部心力认认真真做一件事,它的进度怎么可能不快?
“先生,内务府府令一职不作他选。”
“您静待时机即可。”
陈庆画的大饼不光对始皇帝有效,对扶苏同样效果超群。
为人君者,谁能拒绝这样的宏伟蓝图呢?
扶苏按下遐思,正色道:“娄烦部投效一事已然议定,之后就照章办理。”
“朝廷在塞外择良址安置其族人,传授耕作之道……”
陈庆打断了他的话:“殿下不如新设郡县,如此才名正言顺。”
扶苏摇了摇头:“彼此种族殊异,风俗也大相径庭,以属邦相待即可。”
“只要娄烦部安分守已,每年朝贡不曾短缺,由得他们去吧。”
陈庆笑了笑:“殿下可知塞外并非荒芜不毛之地。若非战乱不断,双方百姓不敢舍身犯险,稍加开垦就可得万顷良田。”
“偌大的膏腴之地,您就白白让给了娄烦部?”
扶苏愣了好久,支支吾吾地改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娄烦部服我王化,自该受朝廷调度。”
“先生不妨把膏腴之地圈点出来,由国人出关耕种。”
“娄烦部可设在外围,一来护我百姓安危,二来方便就近学习耕作。”
“待其安定于此后,再行划分郡县。”
“若彼辈有逆反之意,朝廷自当收回恩赐,以雷霆手段镇压。”
陈庆顿时眼睛一亮。
大舅哥鸡贼得很啊,比以前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