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奭儿要你陪他练剑。”许平君笑着说道。
“好,待会儿我便去。”刘病已点头回道。
“那我去与他说。”许平君就要退下了。
“等等……”
“夫君还有何事?”
“你想不想回长安?”刘病已有些歉意地说道,“来西域十六年了,我等还没有回去过一次。”
许平君似乎看出了刘病已心中有事情,但最终只是莞尔一笑。
“不管去长安还是留在乌垒城,只要全家人在一起就好。”
刘病已心中愧意更多了,乌垒又怎么可能有长安好呢,许氏一家跟着自己颠沛到此,实在不易。
许平君没有多说什么,微微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刘病已看了看手中的那封信,又看了看那跳跃的灯火,终究没有将其烧毁。
这乌垒的寒风,终究是要刮到长安去了。
……
就这样,大汉帝国的皇长子刘柘,以楚梓为化名,在乌垒城开始了自己的戍边生活。
如刘病已所说的,柳相那一队昌邑郎离开乌垒城之后,此处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刘柘的来历了。
而东城门司马周储寿,自然就是十五年前帮孟星考上科举的那个小小吿卒。
他以屯田队屯长的身份,一家四口迁籍到了西域。
经过十几年的打拼,他终于从比二百石的屯长熬到了四百石的城门司马。
这城门司马和长安城的城门司马不同,不只要守城门,更肩负着整个东城及城外三十里的治安缉盗之事。
职责重大,所以比长安城北门的城门司马在品秩上要高一些。
不只是品秩提高了,周储寿的一儿一女也分别成亲,并且诞下子孙。
周家如今已经是一个有十几口人的大家庭了。
他们在本家的屯田队附近开垦了五百亩的中田,饲养了一百来头牛羊。
零零总总全部家訾也有十多万钱,勉强也能够得上西域的一个上户了。
和十几年前帮孟星考上科举一样,周储寿对楚梓这小乡党也很是照顾。
这种照顾不是说让楚梓偷懒耍滑,而是尽心尽力地带他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长见识。
夜巡城门官道,追剿小股马匪,搜差走私客商……这些能涨本事的事情,周储寿总会带上刘柘。
刘柘也像被关在笼中太久的鹰隼,飞到广阔的天空之后,就会一直不停地奋力展翅,鹰击长空。
处处争先,事事不躲,尽显少年才俊应有的样子。
更为重要的是,刘柘并没有被自己的出身所困扰,很快就与身边的寻常亭卒们打成了一片。
每个月发到手里的那点钱粮,更是一个不留地全部买了酒肉,分给手下的亭卒。
才过了两三个月,乌垒城大半个东城,都知道从长安城来了一个豪爽的年轻人。
刘柘不曾发现每次与堂兄刘病已告别时,后者都会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面色凝重。
当刘柘在乌垒城接受风沙的打熬,并且乐在其中时,长安城中却抢先出现了动荡。
刘柘前脚才离开长安城,恐怕还没有离开三辅,长安城就出现了一个谣言。
这个谣言与十六七年前的那场动荡有关。
谣言里说霍光不是死于山贼强人之手,而是死于昌邑郎之手,而昌邑郎是天子提前埋伏下的。
在这沸沸扬扬的谣言中,天子并不完全是反派。
心狠手辣、果决坚定、富有城府、斩草除根……
这些词语用来形容天子,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词。
但是,在这些明贬实褒的背后,也开始冒出另外的闲言碎语:天子薄恩寡义,待有拥立之功的霍家太狠决了。
这些谣言传了几日之后,矛头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开始攻击皇后霍成君。
先是说天子应该废掉这霍成君的皇后之位,而后又说霍成君对霍家破亡无动于衷,毫无孝心。
类似这样的谣言,十几年来偶有发生。
但这些年来,已经极少有人再敢议论这件事情了。
此次不知道为何卷土重来,而且声势浩大,整个三辅和关中都闹得沸沸扬扬。
不久之后,未央宫里就走漏出了确切的消息。
皇后霍成君与天子因此事在椒房殿前发生了争执,帝后二人险些还动起了手。
幸有张婕妤和蔡婕妤从旁劝和,才没有发生更有碍观瞻的事情。
隔日,天子就在内阁值房大发雷霆,并将执金吾简寇诏到内阁,令让其在长安禁绝妖言。
但谣言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平息下去呢?
简寇带领亭卒在长安城四处巡视,也只是让谣言暂时从街面上消失了,至于看不见的水下,暗流仍然在涌动。
鼎新十六年腊月三十,除夕夜。
这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往年到了此时,刘贺总要与宫中的家人守岁。
但今年却有一些不同,年下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让未央宫阖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十六年前的那场动乱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了,可是与之相关的人,还有很多活着。
宴席结束之后,刘贺就让众人散去了,他自己也没有没有去椒房殿,而是来到了温室殿。
眼下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亥时钟声响起之后,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门外。
“陛下,微臣绣衣都尉戴宗请见。”
“进来。”
“唯!”
戴宗推门而入,不忘将身后的殿门牢牢关上。
一时之间,除了映在窗户上的人影之外,这温室殿里就只剩下君臣二人了。
“坐!”
“唯!”戴宗没有虚礼,在天子面前坐下了。
十几年来,许多人的官职都发生了变化,但是戴宗一直担任绣衣都尉一职。
如今的绣衣使者已经有数万之多了,遍布从安息都护到两美都护的任何一处,而且自成一套体系。
绣衣使者到底有多少人,刘贺说不清楚,戴宗也算不过来。
刘贺将戴宗找来,自然是为了长安城这场莫名而起的这轮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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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