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既然是辩经、比经,那诸公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会因言获罪。”
“朕的意思,诸位爱卿听明白否?”
刘贺一口气就将自己的想法又重复了一边。
虽然他已经说得有一些厌烦了,但仍然和颜悦色,对在场的儒生保持着应有的尊重。
若是能说服他们,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当然,刘贺也在观察着儒生们的反应。
说到科举制和庠学制的时候,多数的儒生都频频点头。
提起儒生要“经世致用”,进而要“百家合流,独宗儒术”的时候,儒生不只是点头,更是议论赞颂。
可是通行版经书的事情甫一出口,堂下的议论之声就随之而沉寂了下来。
一波三折,倒也都在刘贺的设想之中。
“科举制和庠学制已经在内阁通过……不管能不能定出通行版儒经,都是要推行的,所以今日不议这两件事情。”
“朕希望诸公有的放矢,莫要偏离了今日的议题。”
“诸位爱卿,可以进言了。”
刘贺话音刚落,就有一人面色不善地站了出来,此人正是公羊学派的严彭祖
“陛下,微臣严彭祖,有言要上。”
刘贺皱了皱眉,心中有一些不悦;而孔霸和韦贤也有些惊讶,未曾想到会发生此事。
“严卿不必多礼,有言奏来即可。”
“诺!”长相刻薄的严彭祖一拂衣袖,带着几分傲气就走到了堂中。
这公羊学派的领军人物,在堂中做作地向天子和其他儒生行了一圈礼之后,才开始说了起来。
“陛下所提的庠学制乃是善举,我等儒生对陛下感恩戴德。”
“科举制当然也有可取之处,施行得当也能对天下有益处。”
“‘百家合流,独宗儒术’不失为一种大道,可让儒术兼并百家,也是高瞻远瞩的圣人之见。”
“但是,科举制要靠百家之学,庠校制要教百家之学,这就终究是走上了舍本逐末的错路上。”
而后,就是一番“天不变道亦不变”的话,老生常谈,没有任何新意,陈腐之气扑鼻而来。
严彭祖其实还不到五十岁,明明不算老,但却留着一把长达半尺的胡须,摆出了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说话的时候,更是将手背在身后,一言一句都在拿腔拿调,那种对天子新政评头论足的架势溢于言表。
明明站在堂下,是下位者,但是却散发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真的把天子当成一无所知的少年了。
上一个如此轻视天子的人,正是权倾朝野几十年的霍光,如今,他坟头上的草应该已经有半尺高了吧。
刘贺刚才说得是清清楚楚,庠校制和科举制已有定论,无论如何都要推行,不在今日的辩经范围之内。
这就如同两军对垒,庠校制和科举制是刘贺已经攻下的两座城池,绝不可能放弃。
但是严彭祖却把天子的话当成耳旁风,竟然要推翻已经形成的朝廷决议。
这是反攻倒算,是要变天。
刘贺决不允许!
儒生是儒生,也许有朝一日可能变成内阁大学士,位极人臣,但至少现在不是。
身为儒生,讨论通行版经书的事情合情合理,但是想要插手朝政,那就越界了。
没有官身的儒生当众插手议论已经定下来的朝政,这是一件坏事,绝不可以开这个头。
而严彭祖此刻站出来反对内阁敲定的科举制和庠校制,不是真的要为天下儒生发声。
只是为了借助石渠阁辩经的平台,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若是能说服天子改变心意,那会得到天子的重用;若是被天子驳斥,也会获得为儒生发声的清誉。
左右都是赢,自然是一桩非常上算的买卖。
嘴上都是主义,心中都是生意。
刘贺笑着,还不停地点头,但心中的不悦是越来越重了。
想踩着朕当垫脚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简直痴心妄想。
正说到兴头上的严彭祖,自然没有看到天子心中逐渐升起来的杀意。(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