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霍光没有想到的是这霍显是一脸的激动,似乎早已经等着霍光问自己这句话了,她迫不及待地就做出了决定。
“陛下圣明,考虑得很是周全,成君既然是皇后,当然应该早日入宫!”
霍显一边说,就一边向身边的霍光使眼色,手也悄悄地从案下伸了过去,捏了捏霍光的手。
霍光心领神会,
早日入宫,就可以早日诞下子嗣。
这是关乎霍家命脉的大事,哪里还需要迟疑呢?
“看来此事,还是由岳母做主啊?”刘贺笑着又看向了霍成君问道,“那成君可愿意这个月就入宫?”
一边的霍成君完全没有想到,天子居然还会问自己。
那句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说“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进宫”。
问题很简单,但是却给了霍成君足够的“尊重”。
这种“尊重”是霍成君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今日,霍成君经历了大起大落,虽然她迫切地想要逃出大将军府,但是她没想到那么快就要梦想成真了。
而且,救走她的还是自己的夫君——天子要名正言顺地将她带走。
未央宫未必是最好的去处,但是逃离大将军府,很不错。
而且,天子似乎品性不错。似乎是自己的良配。
霍成君想到这里,脸上又是一片红云。
她看向天子,然后娇羞地点了点头。
“我全听陛下的安排。”
“但是朕想听你自己说。”刘贺坚持道。
霍成君看着满眼炽热的天子,觉得有一些眩晕,从来没有人像天子这样对她说话——似乎总是要让她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短短的这一个时辰,霍成君对天子就多了一分依靠和亲近。
和眼前的天子朝夕相处,也许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愿意。”霍成君小声地说道。
“如此甚好,那就这样定下来了,大军尚未凯旋,不宜大操大办,恐怕就要委屈成君了,一切礼仪从简,日后再补上。”
几方当事人已经说定,那么自然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
“至于成君入宫的日子,朕今日来的时候,提前问过少府,五日之后就是良辰吉日,成君就在那一日入宫吧。”
刘贺把事情定了下来。
堂下的霍家人立刻就上来向天子和皇后祝礼。
一时间,原本已经有一些冷落的正堂,又重新恢复了热闹和喧哗。
在这些人当中,最为激动的莫过于霍显了,她此刻已经将天子这几日对霍家处处打压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就连仍然心有怀疑的霍光也被感染了,脸色稍稍和缓,看向天子的眼光也柔和了一些。
霍成君此时就能进未央宫,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一刻钟后,众人庆贺天子的话就说完了,于是陆续起身告辞……
随着众人一个个离开,正堂逐渐就冷清了下来。
最后向天子辞别的是范明友的妻子,她带着那对双生子走出正堂之后,堂上就只剩下四个人了。
也许是因为人少的缘故,也许因为夜深风大的缘故。
正堂不只是冷清,更有一些寒意。
被风吹得摇曳的灯光,将四个人的影子映在了墙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鬼影。
霍光看向天子,发现天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更为疑惑。
刘贺当然不会现在就走,今夜还很长,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
“仲父,今日朕非常高兴。”
“陛下心情畅快,真是大汉之福。”霍光说得。
“朕听说孝武皇帝大行之前,曾亲手将一幅周公负成王图赠给了仲父,不知道此刻在不在府中,朕想看看。”
周公负成王图,霍光心中一颤,天子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那幅画原本倒是挂在老夫书房中,但是老夫派人送去重新装裱了,陛下……”
“那也无妨,朕就只去仲父的书房看看。”刘贺盯着霍光,有一些咄咄逼人地说道。
“这……”霍光有一些犹豫。
“仲父,朕与你许久不见,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你不愿意听吗?”
天子仍然笑着,而且笑得灿若星河。
可是这几句话却说得很强硬,没有给霍光任何拒绝的空间。
霍光明白了,看来天子有话要和他说。
难道天子是要向自己认错吗?
霍光看着天子的脸,又看了看天子握着霍成君的手,思绪万千。
天子不一定会认错,但应该是一个好的迹象。
“仲父觉得如何?”
“老夫领旨。”
“好,那仲父就带老夫去吧。”
“诺!”
刘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松开了霍成君有一些微微湿润的手。
但是他却没有立刻站起身来,而是看了看霍成君,又看了看霍显。
“岳母,这府中可有小花园?”
“有的。”霍显连忙说道。
“里面可有能坐下说话的地方。”
“有一间花厅可以饮茶赏花,只不过天色已晚,恐怕看不到花。”霍显半猜半蒙,倒还真是猜出了天子要做什么。
刘贺点了点头,重新看向了霍成君。
“无妨,今夜虽然不能赏花,但是月色很美,成君愿不愿意与朕一同赏月,待会朕还有一些话要和成君说。”
“我、我愿意。”
“好,那此事就拜托岳母安排此事。”
“诺!”霍显自然是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
霍光的书房中,君臣二人对案而坐。
奴婢们将茶端了上来,小心地放在了案上,然后就告退了。
整个书房,安静了下来。
霍光没有说话,眼睛微闭,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这幅模样,刘贺见过。
那一日,刘贺在朝堂上惩治了杨敞,霍光极为不满,后来霍光在宣室殿等天子向自己认错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
刘贺看到霍光摆出了这幅模样,明白的仲父又在用沉默压服自己了。
仲父居然还用老眼光看待自己,这有一些可笑了。
刘贺不动声色,仲父想要冷落自己,那自己也不着急去附和。
他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茶香,也闻到了灰尘的味道。
环顾一周,并没有在书房里看到许多奢华的摆件和装饰。
于是,刘贺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传言:田延年一年把几千万钱进入大将军府,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呢?
很快,刘贺在书房的墙上看到了一大块惨白的印记。
“仲父,孝武皇帝给你的那幅周公负成王图,以前是不是就挂在那面墙上?”
霍光原以为天子会直入主题,那么他就可以继续端起架子,不理会天子。
但是他没想到,天子问的是一个“实际”的问题,而且还关于孝武皇帝,那他就不能完全不回答了。
霍光睁开了眼睛,随着天子的视线,看向了那处刺眼的空白上。
思绪万千,孝武皇帝、孝昭皇帝和当今天子的脸,在他的面前不停地划过。
终于,他看向了天子,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英明。”
此时,霍光的眼神非常深邃,毫无保留地投到了刘贺的脸上。
刘贺有一些想要退缩,但是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迎着霍光的眼光,不退半步。
“仲父觉得朕有一些陌生吗?”刘贺淡淡地说道。
“何止是陌生,老夫似乎从未认识过陛下。”霍光阴晴不定地说道。
“那么朕想知道,在仲父心中,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刘贺笑着地问道。
“上个月,老夫认为陛下虽然言行无状,但始终是一个心思纯良的人……”霍光没有说完后半句话,但是不满溢于言表。
以前,是心思纯良的人;那么,现在自然是心思不纯的人了。
这是霍光对天子的指责。
“加上朕,仲父已经见过三个天子了吧。”
“那么朕想问问仲父,大汉历代天子当中,有哪几位先帝是心思纯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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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