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陷入一片混乱。
医疗院的抢救设备十分齐全, 很快,江凛就被七手八脚抬走抢救,五六个医生护士围在他身边做生命体征检测。
怀芷跟着人群朝急救室跑去, 缝隙中她看不见江凛的情况如何,最后只见到男人一直捂着伤口的手无力垂下,从病床边沿露出来。
手指沾满的血汇集在指尖,一滴滴重重砸在地面, 然后绽开、再晕染。
抢救室大门打开后又关闭, 乌泱泱的人群瞬间消失在门口不见,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
怀芷孤零零地一人站在抢救室门前, 出神地愣愣看着地上的斑驳血迹。
她不明白为什么。
江凛和西杰,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他妈再说最后一遍, 放开我”
远处的走廊里, 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嘶喊声, 西杰被两人反捆着双手无法动弹, 因气愤而满面通红。
怀芷一步步朝西杰走近,心底的恨意疯狂蔓延滋生。
如果可以,如果不是还有怀游要照顾, 五年前她在那场法庭上,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杀掉西杰这个畜生。
十几条人命无辜惨死,惩罚居然只是轻飘飘的、短短几年牢狱之灾。
凭什么。
感受到光线变暗, 西杰抬头看见怀芷走进,瞳孔猛然紧缩。
然后男人开始疯癫一般扭着身子挣扎, 额头的青筋暴起“刚才那刀根本就不是我捅他,他妈的是江凛自己”
话语一顿,西杰像是倏地明白了些什么,气急之下, 竟生生呕出口血,目眦尽裂般的怒吼出声“徐齐,你他妈敢耍老子”
“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
在专业的眼保镖面前,西杰只能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几下就被锁住双手拖下去。
领头负责的保镖朝怀芷走来,微微鞠躬沉声道“怀小姐十分抱歉,刚才是我们办事不周,让您受惊了。”
“没事,”怀芷看着西杰被拖走的方向,再次望向戒备森严的病房门口,后知后觉地缓缓皱眉,“所以你们是故意躲起来的”
保镖依旧低着头,并没直接回答怀芷的问题“一切请等江总醒来后,再和怀小姐解释。”
到底是什么事,非要等江凛醒来再问
答案呼之欲出却又难以置信,怀芷正欲再问,就见林助理正慌慌忙忙从走廊急救室朝这边狂奔而来。
然后气喘吁吁地停在怀芷身旁,大喘气道“怀小姐,医院那边动手术,需要您来签字确认。”
在紧急情况下,当患者出现由于意外无法签字,手术进行前,可以由直系亲属代为签字,如果直系亲属不在场,也可以由较为亲密的人签。
“我问过医院那边了。”
两人边说边往尽头的护士站跑,林助理打量着怀芷神色,小心翼翼道,“那边的答复是,如果您是江凛的女朋友或者伴侣的话,是可以签字、同意手术进行的。”
怀芷纤长的睫轻颤。
又要让她来签字吗
“怀小姐,我不知道您和江总之间有什么误会,”看出她的犹豫,林助理语气已经是恳求,
“可在场有资格签字的,只有您一个人了。”
助理字字句句砸在耳边,扎的耳膜生痛;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将表格放在怀芷面前,也跟着一起劝
“家属快点签吧,越拖病人的风险越大。”
怀芷看着摆在面前的手术确认书,拿着笔的手不受控地剧烈颤抖着。
即便是五年以后,纸面上的字句她都清晰无比的记得,那天就是她签下三分确认书后,只换来另外两份死亡通知单,和昏睡五年的怀游。
如今场景重演,阴差阳错地,又一次逼着她签字。
落在纸面上的字歪斜的不成样子,怀芷刚收笔的一瞬间,表格就被林助理抽走,耳边再次只剩下焦灼的谈话声。
手术灯亮起,林助理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后,先是电话请秦楠来主持公司大局,然后才马不停蹄地返回小别墅,去准备江凛换洗的衣服,以及所需的生活用品。
离开前,他诚恳地请求怀芷“我可能晚上才能赶回来,在此之前,还请劳烦怀小姐照看下江总。”
“好。”
林助走后耳边重归安静,怀芷在急救室前等待着,放空的双眸呆滞,大脑却飞速运转着。
江凛的受伤和西杰出现,绝不可能是巧合。
出神地等了不知多久,她才反应迟钝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徐齐号时,十指指尖都在颤抖。
而电话打出的下一秒,怀芷就听见头顶上方传来手机铃声。
是原本最该出现在病房、却消失不见的徐齐。
男人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再不敢靠近一步,像是有些害怕怀芷一样,甚至在她抬眸时,不自觉地向后踉跄半步。
徐齐张了张嘴,开口就是句磕磕巴巴的废话“你别太担心,江凛肯定没事的。”
怀芷猛地起身,在男人瞳孔猛缩中冷声质问道“你和江凛,什么时候串通好的。”
“就在昨天下午,是江凛主动过来找我的。”
打死徐齐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昨天结束中午和怀芷那通电话后,他害怕真的会吃官司,正准备去联系当时向他所要病单的神秘人,家里却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
他在电视娱乐和各大新闻上都见过这个人,是黎城四大家族之首江家的掌权人,更是她侄女的绯闻对象。
男人宛若主人一般在他家客厅坐下,冷漠挑剔的眼神尖锐无比,从徐齐身上一寸寸剜过。
然后开门见山道“那些证据,西杰给了你多少好处。”
听着江凛训狗般的口吻,徐齐心底也压着气,碍于男人身份只能老实交代“一百万。”
“一百万,买条听话的狗代他坐牢,确实划算。”
指尖不紧不慢地轻点桌面,男人在这破旧一隅仍旧优雅矜贵,他眼底笑意让人看着心底发凉“你收到法院传票的事,你前妻和儿子都知道吗。”
“”
回忆起江凛被威胁的短短半小时,不论是对方的神态和口吻,徐齐现在想起来都是一身冷汗。
他深吸口气,面前平复情绪后接着道“他要我做的很简单,就是让我把和你通话的事情告诉西杰,然后主动提出让他替我上楼。”
“至于后面的事情,”徐齐只想着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包括江凛手上的事情,就全都与我无关了。”
徐齐的话,让怀芷的心一沉再沉。
也就是说,是江凛主动找到徐齐,然后再利用西杰的心理活动,成功将人带来疗养院,以徐齐的身份出现在三楼走廊。
所有的一切都在江凛的掌控之中徐齐的妥协、她同意让徐齐上楼、以及西杰一定会上钩出现。
那会不会甚至连刺向腹部那一刀,也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西杰气急败坏的叫喊声犹在耳畔,怀芷从牙缝中咬出一声“疯子。”
抢救室外两人僵持不下时,怀芷手机突然在口袋开始震动,电话接通后,宋势略显焦急的声音立刻从听筒响起
“林助通知我说,江凛在疗养院被刺伤,你和怀游没事吧。”
怀芷回答道“我们没事,是西杰带的刀刺伤了江凛,目前还在抢救。”
“好,具体情况等我到了再来处理,”宋势那边接连有汽车鸣笛声响起,“我在开车,估计还得有段时间才能到,你一个人可以吗。”
“嗯我没事的,你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怀芷在原地沉思许久,始终想不通西杰会刺伤江凛的原因。
据她所了解,这两人之间出除了宋势作为当年爆炸案的代理律师外,应该毫无交集。
那为什么从最开始骚扰她的时候,打的旗号就是冲着江凛去的按理说,不应当是直接报复宋势,才会更合理些吗
怀芷要拉着徐齐去见西杰。
直到两人走到看守的房间门前,徐齐这时却死活不肯进去,隔着玻璃看西杰发疯,都已经让他恨不能昏死过去。
疗养院地处偏僻,警方的车还没到达,西杰现在四肢被指头粗的麻绳捆绑,在手腕脚踝处勒出道道红痕。
似乎感受到注视目光,男人眼神直勾勾朝门外看,在空中和怀芷视线相撞,四目相对。
在西杰暴跳如雷的疯癫中,怀芷独子推门而入,从保镖手中接过用塑料袋抱起来的尖刀,趴地丢在面前的长桌上
“你为什么这么恨江凛甚至不惜冒着二次坐牢的风险、也要捅伤他”
“放屁那把刀根本就不是我的老子还觉得是他拿刀要捅我呢”
话音未落,他旁边的褒保镖立即抬腿,猛的在西杰所做的座椅上狠狠蹬踹一脚。
西杰躯干剧烈挣扎着,齿冠紧咬着发出刺耳的尖锐声“还有,你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恨他别特么装了”
“五年前,要不是江凛为了便宜得到那块地,找来你和什么劳子姓宋的律师告我,老子能在牢里蹲五年”
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不绝于耳,怀芷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五年前想要起诉西杰的人,其实是江凛
所以宋势当初说的那些话,那些因为社会责任感而帮助她的话,全都是一派胡言对吗
她从五年前开始,就已经沦为江凛的工具了吗
这一刻不知为何,怀芷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知道这一切的江凛,五年前在酒吧遇到自投罗网的自己、这五年揣着明白装糊涂看她,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死寂一般的房间里,西杰似乎感受到她的痛苦,终于满意地大笑出声“江凛还没玩够你呢,这么会告诉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