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兴明灭元,天下思元者不知几凡。听说诚意伯刘公当初也以元臣自居,耻于‘投贼’。被太祖再三延请,软硬兼施,这才出山进应天府入仕。”
“为了顾全大局,消除抵触,太祖斥乱贼,正前元,自诩继国祚于元”
王恕懂了,“你说太祖当时明诏继国祚于元,只是权宜之计?”
“是的,太祖皇帝的行事风格,实用为上,好变不拘泥。”
王恕知道马文升这是在替太祖皇帝遮掩。
只要读过国朝初年记录的人都知道,太祖皇帝,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去年还叫人家“老先生”,说什么“吾为天下屈四先生耳”;转年就说人家是前元降官,担心他们会“昼臣而夜盗。”
去年还给勋贵功臣挨家挨户发“免死铁劵”,相约什么“与国咸休”;转年就挨家挨户地籍没株连,勋贵公侯斩杀殆尽。
马文升继续说着自己的分析。
“太祖预料数十年后,前元遗老故民,应该会死干净了。大明上下,没人还记得前元的事体。于是留下密诏,到时候就拨乱反正,正前宋国统?”
马文升这脑洞大开,让王恕目瞪口呆。
“这真是难以想象。”
马文升又补充了一些佐证材料。
“太祖最重亲情,可是他的父母亲,兄长侄儿,诸多至亲之人,都因为前元的横征暴敛,活活饿死。石渠先生,你觉得太祖皇帝会喜欢前元?”
对啊,马文升说得没错。
太祖皇帝确实顾念亲情。对亲人,对同村旧友,真是好到不得了。诸多亲笔拟定的诏诰文书里,都能看到他对双亲兄侄惨死的痛惜——从此推理,他肯定会痛恨造成这一惨剧的前元。
按照太祖皇帝的作风,他痛恨之人,尸首都拼不全。要不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固,太祖皇帝早就把前元溺进马桶。
还继国祚于元?
越想越对,但此事体兹大,王恕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这道密诏,为何数十年无人知晓?”
马文升的脑洞在继续大开,“密诏嘛,当然是秘密收藏了。石渠先生,洪武年后,我大明经历了一次靖难。”
王恕身子一弹,猛地坐直了。
“南京那场大火,想必烧死了知道这封密诏的知情人。太宗皇帝决计北迁后,南京禁内的大量文卷,被搬到京师,应该与其它诏书大诰混在一起,灰尘蒙覆,再无人知。”
建文帝突然消失,太祖皇帝交代给他的某些话,肯定不会转述给太宗皇帝了。
密诏遗命的传续,有断层了!
“偏偏殿下天资聪慧,酷爱翻阅太祖诏书大诰,无意间翻到这封密诏,于是才有这番言论。殿下虽年少,但做事慎重,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贸然以密诏示人,只是不断试探和暗示我等”
马文升摊了摊双手,王老哥,你都脑补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恕又继续说道:“约斋,我曾经听好友说,宫里传言,景泰三年四月,殿下被阉贼舒良下毒,几乎亡去,魂飞九霄,得太祖点化,重返人间,然后如同开了窍一般,不同凡人。”
“以前我以为是无稽传言,现在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好家伙,王老哥,你脑补得比我还要圆满啊!
两人对坐,脸色越来越凝重。
许久,室内传来一声长叹声,然后是幽幽的声音:“嗣祚继轨,景命惟新;肇建隆基,洪业永固。”
第二天,大家准备出发时,王恕和马文升找借口把朱见深请到偏院,说是有要事商议。
等到院子只有三人,王恕和马文升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你真得找到太祖密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