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大家就住在陈三甲那座占地数亩的深宅大院里。
按照计划,明天一早去佛山,到陈三甲的那家天方冶铁场去看看。
王恕主动要求跟马文升同住一间屋。
等到夜深人静,王恕拉着马文升秉烛夜谈。
“约斋,你说殿下到底什么意图?”
“石渠先生,你的话,我不明白。”马文升答道。
王恕看了他一眼,想辨别出是不是在装傻。
“在佛山镇好好的,突然就要去崖山凭吊和拜祭。完了后今天在官道茶馆里,又提到本朝官吏俸禄与前宋俸禄,言语间对前宋官制有褒赞之意。你说,殿下什么意图?”
“或许是无心之言。殿下思绪一向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还做事是天马行空而步骤不凡。”王恕冷笑一声,“约斋,你不要装傻了。无心之言,这话要是刚出京师时跟我说,或许还信。”
王恕盯着马文升,不客气地说道:“约斋,你受殿下影响比我深,思绪已经能跟上殿下的嗯,那个逻辑思维。你,应该品味出殿下的意图,说说吧。难不成还要我持礼向你请教不成?”
马文升连连摆手,“不敢,不敢!石渠先生,我也只是自己胡乱猜测的。”
“那就请把你的胡乱猜测,说一说吧。”
马文升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
“李芳有抄写殿下在崖山的凭吊之文,是殿下亲自拟稿书写的。石渠先生有看吗?”
王恕摇摇头,坦诚地答道:“殿下的文章,不要说跟李东阳和刘希贤比,就是启蒙受教的同龄人都比不上,文理不通,难以入目。”
马文升笑了。
“殿下又不要去考进士状元,要文采干什么?再说了,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在研究太祖祖训,在国制条律和治国理政上,制文诗词没有精力顾及,可以理解。”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责备的意思。你说说,殿下的凭吊之文里,说了什么值得你单论的?”
“悼崖山之烈,嗣中国之华。”马文升轻轻念道。
“这字句,确实是小儿之作。”王恕先是不屑,很快脸色一变,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一句,好一会才抬起有些惊恐的脸,对着马文升说道。
“悼崖山之烈,嗣中国之华。这是有大明传嗣前宋天命的意思?”
马文升只是点了点头。
王恕腾地站起身来,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约斋,众所周知!太祖即位告天文中有说,‘惟我中国人民之君,自宋运告终,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国为天下主,其君父子及孙百有余年,今运亦终。’”
“然后又在明诏大诰里说,‘正名定统,肇自三皇,继以五帝,曰三皇曰两汉曰唐宋曰元,受命代兴,或禅或继,功相比,德相侔’。”
王恕的声音变得颤抖。
“约斋啊,太祖皇帝的这些文字明白无误,定下我们大明国祚,嗣自前元。殿下想越元嗣宋,这这这个改弦易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变故啊!”
马文升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殿下虽然天纵英姿,但怎么会想得这么深远?在下这两日苦苦思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殿下有此念头?”
“那你想到了吗?”王恕紧张地问道。
马文升站起身来,走到门后倾听了一会,发现没有任何动静,又坐回到座位上,挥挥手,示意王恕在自己旁边坐下。
伸过头去,嘴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或许太祖在禁内留有密诏,被殿下找到了!”
“太祖密诏?”王恕的眼睛瞪得滚圆。
马文升点点头,往下分析自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