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班头连忙作揖,都要把腰弯到地上去了,满脸的巴结,说话十分恭敬和小心。
年轻男子听了班头的话,挥挥手,叫管事过来,附耳说了几句,管事又匆匆地进园。
过了一会,跟着管事后面出来一位年轻男子,三十岁不到的样子,穿着一身暗色直缀,头戴网巾。
出来后径直向班头拱手,交谈了起来。
班头对他没有那么恭敬。叉着腰,手指头都要戳到人家脸上,完全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样子。
说了几句,直缀男子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向五骏之一拱手作揖,跟着班头离去。
五骏之一只是客气地拱拱手,随即转身回园,又投入到歌舞升平之中。
咦,就这!怎么没打起来!朱见深十分地失望,其余的人也是砸吧着嘴巴,同样觉得很失望。
过了一会,伙计送新泡的茶水上来,朱见深叫住他。
“刚才郦园出什么事?哪里来的差役?”
“那是长洲县县衙的差役,来找沈先生?”伙计答道。
“沈先生?是哪位?什么来历?”
“就是沈启南沈先生(沈周,人称石田先生,擅长丹青,在我们苏州小有名气。他出自书香绘画世家,他伯父南斋先生(沈贞,是名动三吴,享誉江东的丹青名士。”
“哦,那差役来找他干什么?”
“我打听过,听说是知县老爷传他去,问去年赋粮催收一事。”
“赋粮催收?为何要传石田先生去?”
“因为他是粮长啊?他们沈家世代粮长,石田先生祖父是粮长,父亲是粮长,现在传到他了。”
朱见深与刘健等人对视一眼。
前两日才谈到里甲粮长制,现在碰到一例活生生的传唤粮长催收案例,必须去看看。
朱见深叫方义去结账,自己继续问伙计。
“你说沈家世代担任粮长一职?”
“也不是世代。我听坊间乡亲们说,正统六年,石田先生代父亲解运赋粮去南京,在交接入库时遇到南京户部主事崔大人(崔恭。崔大人见他气度不凡,是个读书人,便有意考究了一番。石田先生当即作了一首百韵诗。”
“崔大人大为惊叹,又叫石田先生做一首《凤凰台歌》。先生是挥毫就成。崔大人大为赞赏,于是便准了石田先生所请,行文苏州和长洲,免了其父的粮长之职。”
“沈家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前年苏州知府汪大人举荐石田先生为贤良方正,并作书信敦促其出仕,被先生拒绝了。结果去年,长洲知县就把粮长一职派到先生头上了。唉,祸从天降,这以后的麻烦更多!”
李东阳在一旁有些不解地问道:“石田先生是苏州五骏请来的贵宾,刚才班头带人前来索人,气势汹汹,为何五骏不为其转圜一二,以全文友之情?”
朱见深冷笑一声,“谁叫石田先生只是略有名气的画家,又不屑走科甲仕途。五骏只是借其名,心里其实并不重视他。”
李东阳恍然大悟,“五骏请石田先生来,只是锦上添花。人家更看重的是科甲正途的同仁,所以绝不会把人情花在无用之人的身上。这些举人,真是势利!”
朱见深指着他,不客气地说道:“刻薄了啊,神童,你说话太刻薄了!这里还有位举人,不要指着和尚骂秃子!”
刘健一脸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