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过他,要让他们父女俩团聚,只要等我腾出手来”
话还未说完就被徐飞扬打断,“对他,对你,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陆迟没有发表看法。
似想到了什么,他倏地看向徐飞扬,眼神出奇的平淡。
“飞扬,你就没什么想跟我坦白的?”
在揭开真相之前,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
自然清楚说的是什么,徐飞扬面对灼灼目光,眼神有下意识的躲闪。
“吱吱她不懂事,你别怪罪她。”
“行行行,我替她给你道个歉,这总行了吧?”
“不管怎么说,至少没有酿成大错,更何况”
陆迟忽然抬手打断,示意不必再说了。
说是心结,需要的也仅是老友明确表态。
“那就说正事,本大仙掐指一算,事后你最好不要去终结村。”
“理由。”
见陆迟憋着笑,恐怕还是打心底看不起他神棍做派,徐飞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从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你跟何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觉得自虐很有意思?以为能证明你对她多有感情?全是自欺欺人。”
“小陆子,你这是在玩火。”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当局者迷,这是别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我心里确有一团火,时而熄灭,时而复燃。”
“关于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份答案只有她能给我。”
“不论我作出的决定会招致怎样的后果,我都时刻做好了坦然面对的准备。”
徐飞扬微微叹口气,担忧陆迟总有一天会精神崩溃。
他不再坚持,有意转移话题,“突然这么认真干嘛,这次又想做什么?”
就在汽车后备箱里,托他带来了大量祭奠用的锡箔纸钱。
陆迟没细说,只笑了下,“你懂我的。”
似联想到什么,徐飞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家伙很懒,从不屑于亲自动手。
“嗬,你这小子最坏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情比陆迟想象得还要顺利。
不论是适宜的地理位置,房屋材质分布,以及村里人的言听计从。
而他的到来,就好像一把火。
冥冥之中,这一切早已安排妥善。
村中央隔出一块空地,用以烧纸祭奠,男人们则是围着悼念。
而那些妇女包括孩童已待在悬崖边等候,那是唯一的安全地带,火势无法波及到。
“你应该很早就注意到了,村里人对你的态度。”
两人站在远处观望,陆迟瞥了眼身旁黎书,又望向蓄势待发的大火。
像是最忠诚的教徒,倒映出每一张苍老脸颊上的沟壑丛生,野蛮的思想,此刻只有被驯服的平和。
燃烧的箔纸逐渐蔓延到附近草窝,本就异常干燥易燃,火势预料之中的旺盛起来。
天公作美,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可笑的是,没有及时取水扑灭火势,而是跪下双手合十,似乎在祈求老天原谅。
那一张张满是皱纹的恶魔面孔,只有低微进骨子里的虔诚。
更有甚者,有幸被火苗缠身,即便如此,也没有激发求生本能擅自逃离。
“他们把你认成了另一个人,因此不敢违抗。”
“因为对他们而言,那个人的意志,就是一切。”
陆迟闻言心头一震,放眼望去。
火势愈发猛烈,不可收拾,像病毒一样朝四周散开,须臾间构建出一片绚丽火海。
那些人仍浑然不觉,只默契的匍匐在地,朝某个方位卑微祈祷,好似将其奉若神明。
而所有人磕头朝向的方位竟是自己?!
这诡异的一幕,令陆迟内心深深触动,注入灵魂最柔软的部分。
他眼神很淡,却不是怜悯。
火浪翻涌,仿佛誓要将天地染成血红,盘踞于悬崖上的法外之地,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一场平平无奇的大火,妖艳而夺目。
“什么?!”
“就在村南的茅草屋里”
经过一番方言交流,黎书才得知事态严重。
原来是一位妈妈将尚在襁褓的婴儿留在了村里,满脸悔恨。
可能是先前没有传达到位,可能是粗心大意,也可能是故意。
诚然,孩子是无辜的,再者虎毒不食子,可就算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却是在压迫中诞下,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她们而言,更像是一种累赘,以后但凡看到,就会被动回忆起曾经的悲惨遭遇。
只有抛下代表着绝望的负担,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开启新生活。
“哪有你这么当母亲的!”
眼下大火正是最嚣张的姿态,已波及到后方深山老林,至于村子已成火海,肆意燃烧着一切,就差比博燃。
就算是专业人员展开救援,恐怕也是有去无回。
黎书应该很少生气,与那位妈妈展开了激烈争吵。
最后情急之下,还气得冒出了普通话。
“孩子才是新生的希望!”
响彻每个人的耳朵里,虽然绝大多数人听不懂就是了。
其他妇女面面相觑,一时陷入沉默,忽有平淡声传来。
“我去试试。”
黎书还来不及阻止,抬头望去,一道高大身影已消失于火海中。
她震惊于此时的陆迟,浑身散发出的那种魅力,那种自信,那光芒四射的模样让她心里越发炽热。
真像啊,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等陆迟护着婴儿逃离火海,难免受了些灼烧之苦。
衣物明显清凉了些,浑身肌肤格外涨红,大体无碍。
刚经历难以想象的炼狱,襁褓婴儿停不下的大哭,直到回到自己母亲怀里。
一阵轻言抚慰,神奇的是立马就安静下来,皱成一团的小脸泪痕未干,很快就进入甜甜梦乡。
温馨之下,却藏着冷漠的抛弃。
陆迟偏过头不忍再看,望向村内景象。
火势渐缓,目之所及残垣断壁,横尸遍野。
有个别村民侥幸存活,但仍需承担纵火的法律责任。
向黎书交代清楚,后面会有人负责众人去处,临行前还抛出了橄榄枝。
“关于那些孩子的辅导,我诚挚的邀请你能来帮忙,作为幼儿园园长。”
不知为何,陆迟相信黎书能够胜任,也最为符合老师的气质。
黎书有短暂的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资质不够,恐怕教不好。”
陆迟发现这女人总是先为别人考虑,多年来心力交瘁,却从未替自己想过后路,最后还无一人能救赎自己。
他没有勉强,道别后,开着那辆桑塔纳离开了此地。
目的地,终结村。
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