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征了半天,忽然像疯了一般跑向后院,到老头门口时,他猛地停了下来。右手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反反复复十几遍,也没敢叩响房门。
或许是父子连心,屋内的老头察觉到陈先的到了,说道:“是先儿吧,快进来。”
如释重负的陈先慢慢走到父亲床前,蹲在身子,任由父亲的手掌在头顶抚摸。他小心翼翼地跟父亲说着县里的趣事,那家鸡被偷了,谁家狗丢了;又说起从前的乐事。
老头的回忆被他勾起,说他小时候多乖,瓷娃娃一样,小姑娘一样的性子,胆小、羞涩,怎么长成了这样子,“是我没教好你,愧对你娘啊!”
陈先轻声道:“我改。”
老头很欣慰,这么多年算是从他口中听到一句顺耳的话了;老头再一次说起那套规划,说到最后,他叹道:“可惜,现在天下不姓陈,否则,你肯定能恢复先祖荣光。”
说起祖先,老头可有的说了,忽然,陈先的声音打断了他。
“爹”,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坚定,“您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刘大夫说您只有两日光景,是真的吗?”
老头愣住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爹,这混小子多久没这么叫过自己了。”
不知怎么的,他还是喜欢陈先叫自己老头,因为这声爹里,他听到了害怕、恐惧,以及绝望。
父子间谁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地看着对方。
“爹”,陈先率先打破沉默,“是不是姓刘的乱说,肯定是他医术不好,您等着,我去请医术更好的大夫来。”
老头笑笑,“说起来挺丢人的,先儿,你可别告诉你二娘他们。”
老头压低声音,在陈先耳边说道:“下半身的病。”
陈先不敢置信地看着床上的父亲,怎么也想不明白,身强体健的他会得这种病;再说,他也没寻花问柳,陈先母亲去世后,家里也就二娘、三娘、四娘三个。
“爹,您老实说,您是不是在外面偷吃。”
压抑的气氛被陈先这句话打散了,老头没好气道:“什么偷吃,你个小鬼还知道这个。”
陈先嘿嘿一笑,表示自己知道的可不少;老头呢,则是露出一个猥琐的眼神,“嘿,先儿,你要知道,我们老陈家的人,需求大,猛。”
陈先顺着老头的话往轻松的话题上引,接下来两天,除了老头睡觉,他都陪在老头身边,寸步不离。
时间流动的很快,以前陈先觉的时间很慢,一小时、一分钟都是那么难挨;到了这两天,他觉的时间过的真快,不经意间就溜走了,连反应时间都不留给他。
老头走的很安详,死前握着儿子的手,他心满意足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孙子。
红灯笼取下,挂上白灯笼;一夜间,陈府上空好似下了一场雪,将府中上下染白。
生辰变成送葬,喜悦变成悲伤,陈先只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
他跪在灵柩前,无悲无喜,像是被上天抽取了灵魂,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机械地安排府中上下事宜,在管家的帮助下将一切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至于让家里还活着的人心中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