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台相机有些棘手,讲道理我连它是不是使用的通用胶卷都不知道(看相机大小必然不是的——我决定继续我昨天晚上的那个伎俩,就这么把相机往藏身在门帘后面的玻璃柜台上一放。那秃顶老头把挂在前胸的眼镜架到鼻梁上,端起相机上一眼下一眼地看了半天,然后越过镜片看向我:“柯达4t。”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柯达4t,特殊用途微型相机,”他熟练地将机壳拆开,“使用4mm平视胶片。”他又抬头看我,“还有两张胶卷,你要用掉吗?”
“全冲出来。”
“五千日元,”他把盖子重新合上,“本来只要两千元,其余的是保密费。”
“我什么时候能够拿到?”
“后天,加急明天的话,再加一千元。”
“我明天就要。”说完我掏出钱夹来,从里面取出一张一万元钞票递过去。老头接过钞票,对着灯泡来回看了半天,我觉得钞票上的福泽谕吉被他看得脸都要红了。
确认是真钞之后,店老板从柜台底下取出一个铝制饭盒,打开以后里面是面值不同的花花绿绿票子被叠放在一起,他从里面点出三张一千元和两个五百元铜板递过来——这一瞬间忽然让我有一种回到了沈阳的错觉。
“有生意吗?”一个声音从隔开门面与民宅的门帘后面传出来,是我很熟悉的声音,在我未能及时作出反应的时候,一只白嫩的胳膊已经挑开了印有写真社名字的蓝色棉布帘——铃木惠理佳。
铃木写真社,铃木惠理佳?怎么会这么巧!
她的出现让我感到震惊,那个秃头那个老头回头:“嗯,来了位侦探先生。”
我的身份瞬间被戳穿,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我的表演立刻崩塌殆尽,当时的表情估计难看到了家。
“你,是侦探?”半天她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啊,”我的脖子酸疼起来,艰难地点了一下头,“业余的时间我会接一点这样的工作。”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现在轮到我脸红了。
“你们认识啊。”老头问,“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他的口气里面带着质问,仿佛不是很满意惠理佳的交友情况。
“这用不着你管。”惠理佳从柜台里走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解释一下?”
“是的。”我低头呢喃着,但是说不出下文。
惠理佳叹了一口气:“爸爸,我们出去一下。”
“好,”老头说,“几点回来?”
惠理佳没有理他,径自朝前走去,我就这样低着头跟随在她后面——怀着这样的心情跟着一个女性走在这样昏暗的巷子中,我回忆起十岁还是十一岁那年带着班主任回家家访的事情。走到一家鸡肉串小店里,她拉开玻璃门走进去,我也跟着她走进去。
“大婶,老样子来两份,两杯真露。”
那个被叫做大婶的老板娘是个胖胖的老太太,回了一句“好的”之后她就麻利地烤起了鸡肉串。倒在玻璃杯子里的韩国烧酒被端上来,还没有等我开口,惠理佳先端起了一杯灌下肚去,然后从我手里夺过第二杯:“我有说是请你来喝酒的吗?”
“好,好。”
“惠理佳,是谁啊?”老板娘是关西口音。
她坐着生闷气,我才发现她今天和往常不同,没有化妆,连我在公寓与她约会时见她时常画的淡妆也没有,头发梳到脑袋后面抓成一把马尾,身上穿的也是居家款的运动服,颜色都已经被洗得很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