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买卖来,朱言自是有一堆的话。
“你知道做买卖这一行,什么东西的价是最贵的吗?”
“不知道。”吴爽就指着从他这学点做买卖的东西,赶忙接了他的话头。
“在做买卖这一行,消息的价一般都是最贵的。”朱言坐在床铺边,翘起二郎腿,侃侃而谈。“当然,咱们都是一个宿舍,以后有什么消息,那都好说。”
“这么仗义?”吴爽有些难以置信,这也怨不得他不信。主要是有前车之鉴,中午的时候四人聚在一起,朱言嚷着要请三人吃饭,最后去的还是学宫公厨,可是学宫的饭菜是算在脩金里面的。
“那是,你也不打听听,扬州朱家那是响当当的仗义,我老朱家做生意就两个字,信义。这信就是诚信,买卖要童叟无欺,否则的话就久不了;这义就是仗义,要知道钱都是流动的,看得太紧,你的钱进不了别人的手,别人的钱也就进不了你的手。”
“有点道理啊!”吴爽第一次听到这买卖人的学问,大感兴趣。虽然这个世道商人一般名声都不太好,但是有钱啊。正如吴有德所说,自己家里是真的穷,父亲只是教书的秀才,娘亲也就是每天纺丝织布,一年到头,家里也没有几个银钱,好在爷爷还在,能帮衬着一些,可还是穷。
“那是,这是我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说起自己家,朱言放下了跷着二郎腿,少有的正经了起来,那胖胖的脸上此刻竟有些许落寞。“实话跟你们说,我们家世代经商,到我爷爷那一辈已经是第六代了,总算积累了一些产业,我爹接手以后,做起了生丝生意,生意是越做越大。”
“你们别看我穿的人五人六的,我们家其实挣得不多。那些个官老爷隔三差五就要到我家坐坐,我爷爷我爹还有我一家都得陪着笑,上赶着送钱。”
“虽说一年下来,也有个万八银子过手,可是实际上真正能到我们自己家手里的也就千把两。真正能挣钱的都是那些个王公国戚,你别看人家嘴里都是仁义,其实心里都是生意。一方面看不起我们这些经商的,另一方面又大把的捞钱。所以当我爹听说清阳宫内出身名门的不少,就托人走了关系,这不把我送进来了嘛。”
“嗬!说了半天你进来就是为了攀高枝的啊,亏得你之前还说什么地位钱财没有意义。”吴爽也不跟他客气,一句话给他定了性。
朱言脸皮抖了抖,反驳道:“哎,怎么说话的呢?这叫人情世故。懂吗你?”
“哎,这不学着呢?”猛然想起来自己是跟着学本事的,万不该去揭人的短,吴爽有些后悔,上赶着点头。“来,你再多教一点。”
“哎,错了吧。我告诉你,我爷爷说了,人是教不会的,只有学才能学得会。”刚刚被人揭了短,朱言转头就开始找起吴爽的破绽。
“怎么说?”吴爽自然不会再扫了他的兴,仔细问道。
朱言嘿嘿一笑道:“其实也不是教不会,事实是真要是有赚钱的手段,谁也不会教给别人。不过每个生意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有些小习惯甚至他们自己都不会发现,人要想做好一个商人,就得好好看,好好学。至于我老朱家的发财手段,那自然也是不能外传的。”
“我爹说了我们家赚钱的手段就是伺候好地。”显然是不同意朱言的说法,薛怀理壮着胆子,看着众人道:“我爹还说了地是不会骗人的,你种什么他就会长什么。你在地里面使了多少劲,地就会给你多少收成。”
朱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你家就一种地的,不在地里刨食在哪儿刨。”
薛怀理低下了头,嘴巴嗫嚅着不说话。
吴爽见不得他受委屈,笑着解围道:“在地里刨食的多了,不偷不抢的有什么不对的。我家以前也是在地里刨食的,地还不是自家的呢。”
薛怀理很是感激,一双眼直看着吴爽也不说话。他家里世代务农,一家子都是老实人,淳朴的很,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在进入清阳宫之前,薛怀理其实都没有大名,遇到他的人都叫他狗子。乡里人觉得孩子的名越贱越好,因为名字太大了,人要是撑不住这个福分,是要被阎王爷派人勾魂的。
这回真到了要取名字的时候了,那个族老也就给他取了个名叫怀理,既有取胸怀理想的意思,也希望他能明事理。
“那你家现在怎么就不种了?”一旁许久没有开口的林翔问道。
“地不是自己家的。”关于这件事,吴爽不愿意多说,林翔看得出来,也就没有追着问。
二月的天依旧冻人,四个人在一起又聊了一会,便觉有些冷,一个个躲进了被窝里。学宫的床很软,也很暖和。在这样的被窝里,吴爽一开始还有点不舒服,只觉得太软了,不过很快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一觉吴爽睡得很沉,作了很多的梦,梦到自己金榜题名,爹娘都高兴坏了;梦到自己作了大官,造福一方乡里,还梦到自己腰缠万贯,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一阵“当当当”响起,学宫的晨钟声响了起来。钟声悠远绵长,将这一切的美好都给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