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陆磊从手术室里出来，他刚刚结束一台脑卒中手术，患者出血不多，手术很顺利。但最近因为季节更替，脑卒中的病人有所增加，特别是夜里送来的患者，几乎每周都有三四台通宵手术，让他疲惫不堪。

作为医院脑外科医生，这样的工作强度一般要持续15-2年，就是说从毕业到45岁左右，都逃不开夜班的摧残，甚至每个夜晚都需要随时待命上手术，相比较同龄人，脑外科医生的身体状态会明显差很多。陆磊也不例外，加上他疏于对外型的打理，看上去说4岁了都有人相信。

陆磊脱下手术服，走进值班室，这里是值班医生休息的房间，里面设置了4张床铺，好在随时都有阿姨整理，陆磊觉得比自己家里还整洁些，每当凌晨结束手术，他都会直接在值班室睡觉，今天也不例外。

几个小时后，走廊上的吵闹声把陆磊叫醒，他双眼朦胧得开门看到走廊尽头，那里是科室主任郭祥琳的办公室，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围着他一起往电梯里走去，临走的时候连主任办公室门也没关。陆磊好奇，郭主任这一上班就被喊去什么急事了，人群里俊义正好出现，他颇有见解得想把第一手消息告诉陆磊：“看到没，刚才几个是市里纪委的，郭主任好像被叫去问话了，听说是科里几个搞介入的人都有麻烦了。”

陆磊知道介入室几个都归郭祥琳管，是他们脑外科效益最好的分支，这几年随着无创、微创等技术的流行，病患们听到微创便不惜高价，接受度颇高，脑外科的介入手术也被称为脑外微创手术，是通过大腿股动脉进导管把脑部动脉瘤封闭的一个手术，在外人看来这个手术只需要承担几厘米的伤口缝合即可以完成脑部肿瘤切除，而在业内人看来，这手术所带来的病发症及血管风险不亚于传统开颅术。

“迟早的事吧”陆磊对介入室一些事迹早有耳闻，因为相比较传统手术，介入手术涉及到更多耗材，特别是手术中必备的导管与弹簧圈，不管是国产还是进口，其利润都高到让人乍舌，而这种耗材的选择完全由医生自己掌控，郭祥琳已经霸着这块蛋糕很多年，听闻他几个徒弟因为没有分到什么好处，好几次和其他组的医生抱怨过，陆磊也是其中之一。

“当初要是老马上位，你说我们会不会也被问话呀哈哈”俊义带着一丝醋意说道，虽然自己组也常常会有像广裕药商这样的“赞助”，但比起介入手术耗材商，他们就是凤毛菱角，因此大家多少都有些嫉妒。

当年老马和老郭竞争科室主任一职，背后很大目的就是想掌控脑外介入治疗的权力，在他们这个级别，一旦能站上介入治疗的风水宝地，那收入可就拉开了距离。

“那就看你本事罗”陆磊整理了下自己没换洗的衣服，似乎庆幸自己没有进入这是非之地。

陆磊第一例的脑干手术患者今天要出院了，患者经过传统手术的治疗，目前愈后还不错，虽然下半生还需要亲属照料，无法自理，但这对于这台高难度手术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结果了。患者出院的消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人关注，和当初他做手术时别人冷嘲热讽的状态不能相提并论。科室里给陆磊开了个小小的庆功宴，最开心的还是算老马，或许有一半是来自对老郭同期被纪委带走的事情。

“小陆啊，这个手术你做得可没让我省心啊，被领导指责，被同行嘲讽我可都有帮你拦着啊，现在病人能安全接受出院，是你技术好也是你运气好，你小子以后可别盲目自大了，连累科室大伙。你看看俊义都瘦了多少～”老马组长对着自己几个手下和护士们打开桌子上的蛋糕盒，他今天早上吩咐护士长去准备了下午茶点心。

“俊义瘦了可得感谢我呀”陆磊看着俊义笑道“减肥不容易，跟着我就对了”

“高兴归高兴，这老郭那边现在日子可不好过，咱不能太高调，就自己组里喝个下午茶当给你庆功了”老马故意把郭祥琳被带走的事情拉出来嘲讽了句：“我们组几个也要随时做好这介入手术的技术储备，你看他们现在缺席了，科室年终业绩也受影响，虽然我不是领导，但集体的事能者是要多劳呀，特别是你们年轻人。”

陆磊明白老马的意思，因为介入手术在他们组目前不能实施，一是这技术壁垒和垄断，二是老马也没有合理理由。眼下郭祥琳一组真出事了，这医院可不会一直空着这位置，毕竟医院业绩是硬指标，想必很快就会调整人员去填补空缺，那他们组便是最有力最合适的人选，老马这可是走到了风口上了。

俊义接过老马递过来的蛋糕，顺势往嘴里送，不忘说道“马哥，您去和领导自荐一下，我们肯定支持您啊，您枪杆子指哪我们打哪”

面对这送来的蛋糕，没有人能拒绝。

几周后，郭祥琳及他手下几位医生以涉嫌经济案件被迫停职，据医院小道消息，纪委从他口中套出了近5年来贪污受贿数千万元，甚至还有几例被掩盖的医疗纠纷重新翻查审定为医疗事故。

医院马上对此事做出调整，对脑外主任一职及介入科室人员重组做了新的安排，那几天陆磊看到老马好几次跑到院长办公室，可惜最后老马的心愿只完成了一半，脑外科主任一职院方空降了一名，而介入手术则合并到老马组，由老马负责执行。

虽然在行政层面上，老马并没有得到提升，但他揽到了介入治疗的活，相当于扩大了业务版图，可以看出他最近容光焕发，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