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少爷?您都盯着我看好久了,是不是觉得和我睡一个房间有些委屈?这样吧,斯威夫特太太不是有几个侍女嘛,我去请她们来照顾你?”坂本仗二一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一边戏谑地说到。
“二叔,你这来来回回都喝了十几杯了。奶奶都说了,这坛自家酿的葡萄酒度数比市面上的高很多,你再喝下去万一晚上发起酒疯,我可怎么办?”福克斯似乎还在对上次朗先生部队里的朋友把他灌醉后,大晚上一脚踹翻一个死沉死沉的垃圾桶,嚷嚷着我要打十个那次耿耿于怀。
管家怜悯地看了福克斯一眼,好心开导道:“少爷你不懂了吧。这坛红酒可是好东西啊,它既不像匈牙利的富尔民特酿出来的白葡萄酒那样甜得腻人,又不像波尔多产的干红那样不经醒酒就入口难免会有些苦涩。这款虽然口感称不上优良,但是胜在甘醇中带着丝辛辣,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怎么样少爷,您要不要也来一杯?”
“二叔你能讲点我听得懂的东西吗?怎么跟我们的数学老师一样,张口闭口都是些摩斯密码。而且我还未成年呢,不能喝酒。”
坂本仗二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惜呀,可惜呀……多好的美酒啊,却无人与我共享。还是趁机多喝几杯吧,要是离开了这里,老爷的私人藏品柜里可就找不到如此佳酿喽。”
福克斯突然笑得很热情:“好啊,原来你一直惦记着查尔斯的珍藏。趁着没人……赶紧说说里面都有些什么,我就不揭发你。”
“少爷你要是这么威胁我的话,我就把你藏在床底下的雪儿小姐学习游泳的照片全部寄给老爷。”
“你是怎么……我不是说过不用帮我整理床榻吗?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这是要玉石俱焚啊!”
……
“嘻嘻,奶奶你做的饭菜真好吃。”雪儿坐在松软的床榻上摇晃着玉藕般洁白纤细的小腿。
“就属你这丫头的嘴甜,跟抹了蜜似的。来,把这杯趁热喝了。奶奶知道你不喜欢喝纯牛奶,就给你泡了袋豆奶,你小时候可是特别中意干吃这种豆奶粉的。”老人将手中的杯子递过去后就坐在了雪儿身旁,思索了一下才开口继续说道,“乖孙女,你可别怪奶奶多嘴,晚饭时你一直只顾着低头吃菜,头也不抬。是有什么小烦恼吧,可以说给奶奶听吗?”
“哪有,我只是……奶奶,您一个人住的这么远,会想念爷爷吗?”
“会啊,当然会想。但是奶奶不习惯城里那种紧赶节奏、笑脸相迎的生活方式……而且奶奶我也不懂金融,帮不上那老古董什么忙。这些年人也老了,青春不在。可这他身边最不缺少的就是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咯……”老人有些怅然地说到。
雪儿挽了挽自己额前的流海,试探性地问道:“那奶奶您是怎么和爷爷在一起的?雪儿似乎从来没有听奶奶谈起过。”
“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你先钻进被子里,别着凉了。奶奶尽量长话短说。其实奶奶家里几代都是农场主,我从小就是个骑着马在牧场上撒野的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直到有一次住在城里的远房表叔要举行婚礼。我的母亲就以城里到处都是好吃的零食,新奇的电子玩意,让我去城里见见世面为由把我送上了表叔的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高级奢华的轿车,仅仅是座位后面安装的小电视就比家里的二十五英寸大的显示屏清晰得多。我捣鼓了半天竟然被一个锁屏给拦住了,可是我毕竟是代替你太奶奶去城里见世面的,自然不能落了面子,直到返程的路上我都忍住没有问起我的远房表叔这东西是怎么玩的。哎呀,奶奶又跑题,说好长话短说的。这人老了啊,就是容易话多。奶奶继续讲,后来我们到了城里,刚下车我就忍不住吐了一地,说也奇怪,奶奶连牧场上最野的马都能驾驭,却败给了一具铁壳。后来我被人接去了教堂,那里纯白的尖顶房子里竟然有许多人都在结婚,奶奶也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你爷爷。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奶奶仍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新娘们都笑着把手里的喜钱、糖果和花瓣都撒出去……满地都是银光闪闪的硬币,所有小孩子都在弯腰哄抢糖果,我也急忙大把大把地把能抓到的东西全都往衣兜里揣。可是当我抬起头时,却看到一位打着领结的俊美少年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少年抬手摘下粘在我耳鬓的玫瑰花瓣,温柔地对我说‘小姐,你的东西掉了’。我这才注意到我那鼓鼓囊囊的衣兜里不断有糖果和硬币掉出来,散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只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整个世界都似乎停止了运转,只剩下那个面带微笑的,指尖夹着一片鲜红的玫瑰花瓣的少年……那一晚,少年跟我说了很多话。可是我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甚至都无法分辨他是在倾诉苦恼还是在畅谈喜悦,从始至终,我都没能插上一句话。直到结婚仪式结束,我们将要分别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训问少年怎样才能再见到他。少年愣了一会儿,他回答我说如果将来我能考上帝国最高学府温格尔大学的话,或许可以在那里再见到他。回到家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马也不骑了,羊也不喂了,地里的庄稼也不管了。整天熬夜看书到很晚,为此还成了庄园里唯一的眼睛妹。父亲甚至为我请来了心理医生,周围的人都说我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很清醒,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的确确抱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再见到那个少年。尽管母亲一直默默支持我,尽管每次放学后家教都在辅导我学习,尽管我已经很拼命了……可是几年后结果出来的时候,我还是哭了一夜。我离温格尔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只差了十几分。只要不是帝都的原住民,想要考入温格尔大学,分数线都要比别人高上十几分。可能也就是那十几分,让我这一生都再也没有触碰到那一纸通知书的机会。但是我依旧没有死心,没有谁可以决定我的命运,我的父母不行,帝都大学不行,那一纸文凭上的黑体字更不行!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偷偷离开了家,坐上去往帝都温格尔的列车。我知道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就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现在说起来,那应该是我第一次离家出走。我一个人人生地不熟,而且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偷偷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已经被扒手给偷走了。距昨晚的哭泣间隔不过1小时,我又一个人蹲在地上抽噎起来。我倒不是伤心那些并不算多的零花钱,我难过的是当年那场婚礼上少年帮我拾起的硬币,这些年来我一直舍不得花,每天都擦得银光闪闪的硬币,竟然也被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给偷走了。我呆坐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干了我所有的泪水,我才一路跌跌撞撞不断问着遇到的路人温格尔大学的方向。我花了一天半的时间终于来到温格尔大学的校门口,仅仅是学校的大门就比我们家的小庄园还要大。我一个人在门口站了五天,期间有位门卫一直来询问我,可是我并不知道那位少年的名字、住址或是联系方式。那位门卫后来经常递给我矿泉水和面包,如果不是他的帮助,我可能早就饿死在那里了。几天后,幸运女神终于眷顾我了,成百上千的人流中,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少年。跟在少年身边的是一位穿着打扮都像是上世纪绅士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穿着极其华丽的裙子,就像是从裘里昂皇宫里走出来的公主一般美丽动人的女孩。中年绅士正在和少年说些什么,他临走前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给了少年。然后少年就和‘公主’并排走了出来,我的理智再三警告我不要过去,但我的心还是背道而驰。我出现在少年面前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停下脚步,把自己的上衣披在了我肩上。‘公主’哭着跑开了,至于少年跟她说了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清楚,毕竟我的脑海一直被一个声音占据着——他还记得我。我当时开心极了,之前所有的苦痛都消散一空。我激动地把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所有美好的、有趣的事都告诉了他。只是这一次,轮到少年像当年的我一样默不作声了。一路上,少年只是安静的聆听,一直没有回复我哪怕一句话。虽然我们两个都在漫无目的地游走,但是我多么希望脚下的道路永远没有尽头。那终究是我一个人的臆想罢了,在路过一处喷泉的时候,一位穿着可爱的小熊皮套的人拦住了我们。少年终于开口说到,‘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在路上我就已经想到了他会这么说,我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那么脆弱。但是他见不到我可怜兮兮的样子了,因为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少年从穿着小熊皮套的人手里买下了几枚幸运币,让我许一个愿望。在听到我说自己想要嫁给他的时候,少年竟然抢过我手中的幸运币,一把丢进喷水池里。他告诉我只要能找到他丢的那枚硬币,就帮助我实现愿望。我不带丝毫犹豫地跳进了池水里,却发现池底堆积着小山般的一模一样的硬币。我承认,我放弃了,我想我理解了少年的意思。无论我捡起哪一枚硬币,他都可以选择否认,或许当时的我更愿称之为拒绝。少年把浑身湿漉漉的我拉出了喷水池,说了一句我再熟悉不过的话‘小姐,你的东西掉了’。我下意识的向地面看去,少年却趁机为我擦拭起了头发,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在少年左手掌心上的黑色盒子里,竟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没错,就跟当年少年为我捡起的硬币一样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