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正在北大里上物理讲座。
“现在的物理学概括起来一共只有两种力,万有引力和电磁力。只不过二者没有统一的物理学框架进行描述,所以‘统一’只是一种哲学观点。诸位日常生活中所能接触到的几乎一切力,都是电磁力。”
一名学生说:“惯性力哪?”
“是个好问题,但学界还未达成定论,引力质量和惯性质量到底是不是相等的也存在疑问,这又正好是个比较重要的问题。”
“两性之间的吸引力呢?”有个学生问突然道。
李谕说:“你那叫原始本能,馋人家身子。”
学生们顿时哄堂大笑。
那名学生脸有点红:“要是真的喜欢哪?”
旁边的学生更起哄了:“哎哟,谁家黄花闺女?”
李谕则说:“恋爱确实能够让人产生一种叫做多巴胺的物质,让人愉悦,所以一见钟情也是有科学依据的。”
“多巴胺?”学生问。
“多年前,英国的实验室就合成了这种物质。如果给老鼠注射,它就会异常兴奋。要是安装一个按钮,每按一次就注射多巴胺,这只老鼠会按着它直到死掉。”
学生大惊:“这么厉害?是不是可以代替掉大烟?”
李谕笑道:“小伙子,你的思想很危险啊,我建议你去旁边的法学院再听一学期课。”
……
李谕讲课一直无拘无束的,反正他没什么压力,没人敢管他,爱说啥就说啥,而且李谕说的大都是一些新奇的东西,所以不管哪所大学的学生,都很喜欢李谕的讲座。
下课后,李谕看到了鲁迅,他递给李谕一张帖子:“我准备乔迁新居,院士先生有时间的话来喝杯乔迁喜酒。”
“恭喜恭喜,”李谕说,“周教师在哪买的房子?”
鲁迅说:“八道湾,花了3700大洋。”
“周老师大手笔,这么多钱,看来是个大院子。”李谕说。
“比院士先生的小多了,为了这座院子花掉了我多年积蓄。”鲁迅说。
迅哥还是挺有钱的,目前普通的工人每个月也就二十大洋,一年不吃不喝才240。
他在北洋政府教育部当了多年公务员,平时生活除了买书和抽烟支出比较大,日常比较简朴,加上他多年来都是自己在北京生活,没什么开销的地方,钱就存下来了。
李谕说:“装修估计也要七八百大洋吧?”
鲁迅说:“算吧算吧差不多800大洋,铺设自来水管就花去80元钱。最让我难以理喻的是,水管要从旁边的陈家过,他们竟然要了我30元借道费。”
3700+800就是4500大洋了。
“等他们知道自来水的好,也用自来水时,周老师再找他们要回来。”李谕说。
鲁迅无奈说:“不知道安装电话线,他们是不是还要找我要借道费。”
李谕笑道:“若是买辆汽车,天天在他们门前经过又怎么讲。”
鲁迅说:“好在我不会开汽车。”
——
作为正儿八经的“海龟”,吕碧城现在时不时也被请去学校开个讲座,主要是面向女学生。
几天后,两人同在北大下了课,准备随鲁迅一起去他的新家坐坐。
鲁迅对他们说:“稍等,我弟弟还没上完课。”
“还没结束,是大课?”李谕问。
鲁迅点头说:“他讲课很慢。”
他们散步到周作人讲课的课堂外,只见周作人正坐在讲坛上,低头伏案照着稿子宣读,声音细小。别说窗外的李谕,估计坐在第一排的人也听不清楚。好在周作人的讲义整得不错,不然学生真的要抗议。
下课后,周作人走出门口,鲁迅说:“今天李谕夫妇要去咱们新家。”
“欢迎!”周作人说,“正好我要在这处大宅子成立一个新村支部,大家伙愁着没有在工商界有话语权的人参与,您能来最好。”
“新村?”李谕愣住了,“什么东西?”
周作人说:“就是日本的新村主义,一群互相平等的人共同劳动,平时的衣食住及生病时医药费用,均由公共负担。”
李谕听出来了,这不就是以前欧洲的那套空想社字头主义吗。
于是问道:“先生留日时参与过?”
周作人说:“当然!我对武者小路实笃先生的新村运动非常喜爱,在他的新村待了五天。”
如果周作人多待几天,就会发现日本的这个新村运动压根运营不下去,只能靠各地捐助和武者小路实笃自己的稿费来维持生计。甚至日本这个新村周围的农户们,见来了一群陌生人,偷偷抬高了物价,让他们连买个鸡蛋都不便宜,根本不可能自给自足。
周作人回国后对新村运动却表现出了极大热情,他不是写了一篇很著名的《人的文学》嘛,堪称其代表作;关于新村,周作人又写了不少文章,认为这是“人的生活”。
不过他显然不知道早前的各种类似的社会试验都失败了。
周作人继续说:“我们的新村运动还成立了北京共读互助团,帮助北京的青年半工半读,实现教育和职业合一。”
“北京的工厂似乎不多呀。如果是作坊,不仅很难降下来成本,还会面临产能问题。”李谕对这个比较了解。
“先生果然懂商业,”周作人说,“所以我们自己生产的袜子、手套,销路有点不好。守常(李大钊字)建议在乡下购点廉价地皮,先从农作入手。”
李谕说:“农作的话,见到收益就更慢了。”
周作人说:“总归是有未来。”
鲁迅说:“我给你说过,粪土上决计不能盖造一所花园,你们的想法太理想主义,不会成功。”
周作人肃然道:“李谕院士曾经说过,只有理想主义者才能办成前所未有之大事。”
“得得得,”鲁迅不再打击他,“那你继续做。”
周作人说:“新村虽然不易普及,但这是我最终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