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正是良辰,陆采清乘轿入王府,红绸布从太师府一路铺至北御王府大门前,随行仆从、婢女不计其数,光是向两侧行人撒放喜钱喜糖者便是二百余人,声势之浩大、满城之瞩目超越了帝都九成九的成亲典礼。
当然再浩大的声势也改变不了陆采清作为侧室入府的本质,按照大夏礼仪规制,纳侧室宴请的规模不得超过正房,若纳妾者尚未娶妻,则不得宴请宾客。
杨希身着红绸新郎服在大门处相迎,抱起蒙着红盖头的陆采清一路走入房间。
陆采清的陪嫁丫鬟一路相随,直至杨希主卧的院外。
“王府的规矩,未得我许可,任何下人不得踏入我屋院半步,违者以军法处置。你们虽是太师府来的丫鬟,进了北御王府,就要照我的规矩来。”杨希脸上没了先前的和气,略带警告意味地说道。
丫鬟们互视一眼,纷纷退至院外。
进得卧室,白洛钰和白洛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杨希纳妾这等重要的事情,她俩竟然才知道。
杨希放下陆采清,自顾坐到椅子上,淡然道:“自己掀盖头吧。”
陆采清有些不可置信地摘下红盖头,半途中她预想过许多种可能,或粗暴、或温柔亦或尊重……但唯独没想到杨希会是这种态度,这无疑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你……你是什么意思?”陆采清忍不住问道。
“不好意思,这双第一次掀盖头的手要留给我真正的妻子。”杨希道。
“看来你对溪云郡主可真是一片痴情呢。”陆采清讥讽道。
“我说了是她吗?”杨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陆采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我方才入京,皇帝要将一位郡主嫁我作妻、太师又要将你嫁我作妾,是为何意呀?”杨希反问道。
“如果你不愿意,大可直言拒绝,为何要这样羞辱人?”陆采清渐渐的气急起来,她的心思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般沉稳。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们可以算计我,我倒不能算计你们?”杨希反唇相讥。
“谁算计你了?”陆采清确实不清楚里面蕴含的玄机,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徐仲用来与杨希联姻的工具。
“大夏宗法,正房侧室所生儿女方有继承之权,皇帝和太师火急火燎地将自己的孙女嫁给我,无非是希望那个溪云郡主和你早日替我养下子嗣。”杨希缓缓说道。
“那不是为你好吗?”陆采清反问道。
“为我好?待到你们为养下一儿半女,我又平定了班胡之后,朝廷的杀手或者说你们就会暗杀我,届时再由你们所生的儿女继承北御王的一切,我辛苦打拼下来的领地、财富以及部队就又归于朝廷正统了。”杨希早就将其中的阴谋看穿了。
自古以来,功高盖世者非但不赏,还要杀之,因为这类人已然赏无可赏,且往往权势滔天、威望正盛,对皇帝的威胁更甚于外敌。
目前而言,在皇帝及徐仲看来,杨希极有可能在数年之间彻底击败班胡,届时班胡的广袤草原及北境兵马必然落于他手;大兵大权在握、旷世之功在身,皇帝又该怎么办?群臣又该怎么办?封赏已经到顶、贸然杀害又恐引起北方震动……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父子传袭,而这子嗣就必须得受到皇帝的控制。
因此便有了眼下这个赐婚做媒的计策。
“怎么会这样?我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陆采清此刻是既震惊又恐惧。震惊于皇帝和她爷爷的计策如此歹毒,这等忘恩负义、夺人家业的下作之事都能做得出来;恐惧于杨希如此深邃难测的城府,当朝皇帝和太师联手筹划的计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看穿看破。
“有个悲惨的童年不代表你的心思就成熟了,成熟是需要自己一步一步选择出来的……”
杨希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大规模杀人、第一次阴谋暗算、第一次看着好友战死……他的心机是用人命换来的,绝非这些久居深闺,靠着几本书培养起来的心智之人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