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爷(1 / 2)

“叮铃铃……”

牛栏中的老牛一动,脖子上的铃铛便跟着响。

草堆躺着一个光脚的男人,手里捉着开了盖的酒葫芦,身上衣衫不整,散落的头发杂乱无序,脸上胡渣横生。

远看给人一种很糟糕的感觉,然而近看又不相同,属于越看越耐看,有种说不来的魅力和味儿。

老牛伸头拱了拱他的脚尖,哞哞两声,试图将他叫醒,正午的阳光恰好从破露的牛棚顶照到男人的额间,他微闭的眼睛也在此时缓缓睁开,里面像沉了沙,已然不再那么明亮,给人的感觉除了宁静便是孤独。

这是平凡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第二十六年,自那晚失控后自己便感觉好像永远也醒不来了。

真的,他无比希望睁开眼睛的那刻看到的人是躺在下铺烟酒味熏天的老头,或者是在课间整天骚话说个没完的老黄,哪怕是在天桥要暴打自己的刘纸宣和那些带走了老黄和谢梦馨的人。

可这次也一样,没有。

要想回去,恐怕只有一个办法,杀掉一位神明,这是从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就有的任务,源自一个回音,亦或者说是,失控的诅咒!

二十六年,从小孩到成人,平凡这个名字不再是他,他有了新名字,那是捡来自己的养父养母所起,聂桓风。

养父为聂性,是个读书人,平时说话文绉绉,名因是自己被人抛弃路途驿站处,天上大风,飘雪三尺,养父养母结伴恰巧路过所见,心生可怜,拾起而养,所以起名桓风。

平凡想过,如果养父养母一开始没有把自己捡回来就好了。

算命先生说,自己命有忌神万事不顺且与养父养母八字冲克,相处久之,如同温水煮青蛙,忌神一到,便会索命勾魂。

真实事情也是这样,养父养母捡到自己那天,回去时河桥无声而断,绕路回到家中,房屋受雪积压倒塌多时,后来算命祈福便有了算命先生的那通话。信是信,却不弃,这份恩情比天高比地阔,然而到了幼学之年,两人接连离世,所幸没有大病缠身,也没有日受疾苦,逝时坦然安静。

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命有忌神克死了他们,还是自然死亡,他只知道这份大恩无以为报,为此披麻戴孝、服丧三年。每当过节或者纪念之日,他都会向天边洒一杯茶倾一杯酒,未能完成的孝只能以此替代,也求个问心无愧。

如果说自己身上真的有忌神,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掉,也许杀不掉,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看了眼老牛,还记得,它是路边买的,还记得当初它是只小牛,路过之时,他才束发,一女童牵一牛举牌卖身葬父,他见可怜便把身上的大部分钱财换了牛,继而远游。

岁月不过眨眼,小牛变老牛也在恍惚,往事却历历在目,两个不同的世界,似梦非梦……

“糖葫芦咧,糖葫芦……”

“花生酥咧,香香脆脆甜蜜蜜咧……”

“三花酿咧,一口梦春,两口无憾咧……”

“……”

喧嚣的街市,木灰的路石,青的瓦,褐的屋,商铺形形色色,来往车水马龙。

说起来,这样的街市味道很好闻,各样的香气汇聚一堂,成了一道乡味,阳光下的乡味,淡淡的花与泥土混杂的香,小吃的香、酒香等等。

聂桓风坐着老牛儿没在人海中,手里举着刚刚买来的三花酿有口没口地喝着,倒是有份心远地自偏的感觉。

可惜他的志向不是功成名就,不然也能是个圣人。

一到赌坊门口,守门的彪汉眉开眼笑道,“七爷,您来了,快快快,里边请。”说着他还帮牵着牛,生怕聂桓风跑了。

聂桓风倍感无奈,这是自己培养起的一点小兴趣,不然在寻找神的路上他是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闷了。

虽说他喜欢安静,但一直安静的活着,人是会傻的。

守门的彪汉叫李虎,江湖外道都会喊他一声虎子哥,外表看着有些凶,实则内心细腻,为人重情重义,能让他心甘情愿喊一声爷的实在少之又少,聂桓风算一个。

七爷这称呼不是李虎第一个叫的,也不是聂桓风自己起的,而是江湖上传的,大有讲究。

因为一个怪事,凡是与赌相关之事他总会输,而与他反着压的人却赢得盆满钵满,后来一个大官之子发现了此事,实在是称奇不得不服,便唤他为忌爷,但忌字一说怎么都显得对别人不尊敬,便唤为七,七之一字玄之又玄,是一周天之终,有气运复转之说,倒是可以冲散忌之一字。

七爷这称呼越传越开,对他自己来说这称呼像极在说忌神来了,甩都甩不掉,对外人来说,七爷便是财神爷,只要跟他反着来,走路也能发大财。

进了赌坊,声音如雷在鸣,看门的李虎连门也不看了,跟在聂桓风身后,趁机赚点小钱。

旁人看到聂桓风的到来,纷纷叫上一声七爷,顺势让开一条道,没人会给财神爷堵上一道,即使你想,也得问问别人的拳头愿不愿意。

“七爷,这次玩什么。”常驻赌场的贺富问道,喜眉笑眼的,昨晚输了半宿的老黑脸此刻终于有了些转变,皱纹都少了很多。

“没钱。”聂桓风深感晦气,摆摆手,表示很无奈。

“我有,我有。”

“七爷,我的钱可是开光的,保准你赢。”

“七爷,用我的……”

“七爷,你要玩,我这还有百花酿给你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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