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试试死是一种什么感觉，好玩。”

少女多是这样的回答，少年常常雷到无言，感觉自己提问题就是为了终结话题，有时候他非常觉得少女处在急病状态的叛逆期，而这份叛逆，是寻找各类刺激和疯狂的源头。

少女又是说道：

“但我很清楚，这河淹不死我，哪怕我不会游泳。其实我很少能出来玩，我对每个人每一样事物，甚至是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感觉新奇，只要我能出来，我就会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得到结果之后我就满足了。”

河里的浮漂骤然下沉，少年见状立马抽起鱼竿，一条四指大的鲤鱼浮出了水面，经过一番人鱼搏斗之后，鱼儿终于被拉了上来。

少年把鱼儿放进自己编制的竹笼里，来到少女面前，把鱼竿递给她，说道：

“你要试试吗？相信你也能钓到鱼。”

少女抬头看着他，双眼放亮，反问道：

“我也可以玩吗？”

“当然，我教你。”

少年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少女充满了惊喜。

也许像她的话一样，她对每一样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少年只是试问，却能看出她强烈的兴趣和高兴，便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并没有骗自己。

他教起了少女如何装鱼饵，又如何下线。没过多久，少女便钓上了人生的第一条鱼，神色激动，声音雀跃，拿鱼竿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往回拉。当然是有少年在旁边指导，不然少女肯定使劲拉回来，力气一大，鱼儿就脱钩了，到时候难免会让少女失落一阵，为了她的人生第一条鱼，少年下了趟水把鱼包住游回来。

一条红鲤鱼，有少年手臂粗，在江边极其少见，少女越看越心喜，她不是没见过红鲤鱼，相反，这是家里最平庸的一种鱼，但是她觉得格外可贵，因为这是自己钓到的，也是自己人生第一次收获。

“开心吗？”少年难得可见的露出笑容。少女笑容如花，忙点头，像小鸡叨米一样：“嗯嗯，它可太漂亮了，我非常喜欢。我以前为什么没发现这样的鱼儿也能那么漂亮。”

少年接回之前的话：

“以后可别寻死了，那不好玩，只有活着才能体会更多类似这样的乐趣，特别是收获，那份感觉让人着迷。”

“谢谢，我记住了。”少女认真说道。

黄斜趁此期间跑了，如临大赦，几步没影，生怕少女又把他捉回去。

少年看他如此狼狈，心里乐了乐，难得看到他吃瘪的样子，这家伙可是没少跟自己抢鱼，哪怕是现在的自己也没敢说在黄斜监督下钓到的鱼就是自己的。

有时候气急了，最多能赶跑一下，等钓到条鱼的时候，它就微乎奇妙的出现，然后偷摸的把鱼抢走……

少女体会到钓鱼的快乐，鱼钩下水后，全神贯注的盯着鱼竿看了一会，问道：

“能问一下你跟黄斜是怎么认识的吗？我发现我们的共同点就是认识这只猫，我找不到其它的话题。可能是我认识的事物太少了，很难让人喜欢听我说话。”

少年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没必要这么否定自己，也许我们一样，只是缺少朋友，说话才会那么拘谨。至于你说的那只猫，我认识他很久了，只要它出现，我在这里钓鱼就像进入战场一样。”

“我没有朋友，他们都不喜欢和我做朋友。”说完这句话，少女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来。

“嗯？”少年不解。

老实说他不是很相信少女的这句话，不管少女的气质还是样貌都可以说是上上等，苗条的身材，初恋般的面孔，水嫩的皮肤，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就能跟学校定的那些什么天仙榜的天之骄女一争高下，这样的女孩子没人喜欢，说不过去。

“他们说，我会招来厄运，凡是触碰到，甚至是见到我的人都会霉运连连。为了不牵连他们，我常常会被人锁在屋子里面，只能见特定的人，或者特定的日子才能出来。但是我不恨他们，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了，我见过很多生命消逝在我的面前，很无助，很绝望，他们的眼神恨透了这个世界，其实有时候我认为自己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死去的人应该是我……”

少女越说，情绪就会变得越低落，最后眼睛如冒春雨般，细小而绵长划过脸庞。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少年手足无措。

他看不得女孩子哭，特别还是善良的女孩子。

“我跟你说个故事，别哭了好不好……”

少年想帮她把眼泪擦掉，但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想想还是算了。也是啊，一个被囚禁的少女，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一些什么样的惨痛，有什么黑暗的生活，但那些没人说话没人做朋友的日子，一定很孤独枯燥吧。

他坐到江边，看着江面怔怔出神，一抹过去的记忆浮现。

“这是我跟那只猫第一次见面的故事。”

听到这句话，少女止住了眼泪，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心中仿佛有了同感。

他也像自己一样吗？

“还记得那是很久以前，有个老头带自己从村子出来，因为他的阿姨要住院，老头东拼西凑的钱给了医院，穷到揭不开锅。”

那天，老头出去了，家里还剩半个白馒头，小孩饿得不行，但他已经吃过半边馒头，他想留给老头，忍了很久，他动了，但不是要吃，而是要拿去钓鱼。他记起村里阿哥说的钓鱼方法，一竹竿一铁丝一浮漂，一撮小面团，只要有这些就能钓鱼了。村里阿哥很厉害，次次都能钓到鱼，如果按照他那样做，我也肯定能钓到，想着这些美好的，他就不饿了，还想到老头会表扬自己，他更是拿定了注意。

家里没有铁丝，他就拿了回形针，扣弯时，扎得手都是血，他没想到疼了要哭，想的都是怎么钓到河里的鱼；没有竹竿，他就问别人借。别人看他满手是血还以为他干嘛了，赶着要问他家长是谁，他怕，所以跑了，拿着一条线一根做好的鱼钩直到没人的桥底才敢停下。

看着河边游来游去的鱼儿，小孩想到了鲜美的鱼汤，喷香的红烧鱼等等，肚子又有反应了，呜呜响着。把针线穿好，又从兜里拿出那珍贵的半个馒头，好久舍不得，最后还是下决心撕了一小撮挂到钩里，“没有鱼竿不要紧，我用手也可以。”他安慰着自己，把馒头揣回兜里，蹲着小身板往水里放钩。”

许久，一声猫叫在后面草丛传出，小孩没回头看，一只金黄毛发的猫儿窜到了这里，他并不胖，甚至可以说雄壮，身体的肉看起来结实得很，能跟长到中形的犬有得一比，只是奇怪这么一直霸气外露的猫儿是怎么伤了一只眼睛，雾气朦胧，特别是他看自己的眼神带有不削的感觉。

小孩没由得多想，小手突然感觉一沉，差点要把他拖下江河，这一刻别提他有多高兴，整个人顿时站起来拽着那根绳子要跟钩中的鱼斗个你死我活，悄然不知馒头就是站起来的时候掉了出来，独眼的猫一看到立马叼了起来跑另一边，小孩这时看到已经迟了，眼里急得打转，又不想松手让鱼跑了。

折腾了近两分钟，鱼上来了，挺大，跟小孩手臂差不多粗，猫也吃完了馒头，独有的眼睛闪着光，直勾勾的盯着那条鱼，他慢慢迈步而来。

受他的气息影响，小孩居然有些怕，怕这只猫会真的抢了他的鱼。

可事实就是如此，猫一个冲刺，从地面一蹦三尺高往小孩手中的鱼扑来，小孩吓得连连倒退几步，突然脚下一空，鱼飞了出去，水面扑通一声，河水瞬间涌入了口鼻，呛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

要不是河边有突出的石块，他挣扎的时候捉住了，小孩认为那天他就已经死了，为了不再出现这种状况，随着小孩越来越懂事，他会从电视里面学习一些专业的游泳知识来锻炼自己的游泳技术。

“那后来呢？”少女天真地问道。

少年微微一笑：

“后来啊，后来小孩长大了，就成了我，然后遇到了你。我想我们能交个朋友，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

少女没来得及高兴，像是压抑了心中那份喜悦，可是越压抑，她的身体越颤抖，激动的，眼眶红了，她看着少年，害怕刚刚那句话是自己幻听了，问道：

“你愿意做我的朋友？”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古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叫安乐吉，你呢。”少女终于又有了笑容，再也难以那份喷薄的情绪，眼泪挂着珠子。

“平凡。”少年说着，江面的浮漂突然沉了，又是喊道：“拉钩！”

少女伸出那只细腻的手，小拇指勾了起来。

少年看她的动作顿时满头黑线，想捂住脸。好吧，也许是她独有的童真，这是一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姑娘。

红阳渐落，清风微拂，河草抖动，水与天共一色，明艳似火，少女的期待，少年的拉钩，成了白日最好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