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束花?”陛下坐在窗边自弈,手中的黑子举棋不定,目光没有停留在棋盘上,而是凝视虚空某处,深邃冷峻。
“是。”小武候于下首,他自王林仙府上离开后便来到陛下这里复命。很奇怪的是,对于王林仙一事,陛下始终没有直接和师傅商议,诸事都是由小武代劳,这样看就像他们二人有了隔阂,正在冷战一样。
“什么花?”
“微臣不识。”小武老老实实回答,“紫花瓣小无叶,亦无香味。”
“紫烟。”陛下一口咬定,冷笑一声落下黑子,又执起一枚白子静思。
小武没有听说过,但好在陛下自己作了解释,“此花生长于寒潭冷溪之畔,一旦遇火过热即化作一缕紫烟消失无踪,不仅难寻而且娇贵,熙梁城中千金也难求一株。”
“那他……”
“自然是他花了心思的,想是培育出了耐热的品种,特地拿来熙梁送人。”陛下嗤笑道,“难为他的心思了,二十年前打仗时鄢莳曾在密州寒谷中见过此花,就是她给这花命名‘紫烟’。”
原来还有这段因缘在。小武心里嘀咕。
“微臣想,王将军赠花别无他意,只是为了让师傅开心吧。”小武道。
陛下英眉一挑,推了棋盘站起来,小武眼前出现了一道威严如山的影子,压得他喘不过气,“你确实不知道,在它叫‘紫烟’之前,当地人把它叫做‘鬼哨’,意思是见此花易撞鬼,当逃之夭夭。”他拍拍小武的肩,径直掠过小武身旁,又重复了一遍,“逃之夭夭。”
深夜的思存阁,此刻里边灯火通明,殷炎长身玉立,只身着寝衣,披一件玄黑长袍,站在高高的书架前低头看书。
思存阁乃皇家藏书之地,所藏书籍浩如烟海,博通古今,唐征七年时幸免于难,现在是皇帝闲暇时最爱去的地方。
“匪阁霏霏,引我来思。”一声淡淡的吟诗声打破其中平静,鄢莳走过重重楠木书架,神色从容平静。若不是她袖上的几滴鲜血,此刻她真像一名熟读诗书的大家闺秀。
东康帝做太子时迷恋他父皇的一名年轻妃嫔,二人常在思存阁私会,一来二往,除了病重的老皇帝蒙在鼓里,已经成了宫里公开的秘密,于是有好事者将这皇家辛秘写成诗歌流传出宫,这就是《匪阁》,思存阁也从此有了“匪阁”的野号。
她虽然可以自由出入宫闱,但很多地方她都不会涉足,此处便是。今夜她不宣自来,是为何事?
皇帝收了书籍,好整以暇。
“陛下。”她声若蚊呐。
“你杀了谁?”皇帝瞥一眼她刻意敛藏的袖子,语带严厉。
“……”她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一根墙头草。”
皇帝眼神一凛,气温骤降,“他是朕的人,你好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