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武松和燕青结伴回宋国,这一日,武松问燕青道:“小乙兄弟,你往日经历如何,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我和二郎哥哥经历相仿,也是从小父母就都不在了,因此孤独一人,也不像二郎哥哥一样有大郎哥哥照料,倒是好生羡慕二郎哥哥。”燕青说到此处,隐隐有些伤感。
武松听了,叹了一口气,搂住燕青肩膀道:“都是苦命人,你若不嫌弃,以后便把我当做亲哥哥便是。”
“哥哥,受小弟一拜。”燕青停下来,拜倒在地,武松也回了礼,二人更见亲密。
燕青继续说道:“父母亡故后我一直在大名府,半偷半乞为生。后来十几岁的时候,去卢俊义主人家偷东西吃,失手被擒。我与他约定,主人传授我拳脚相扑功夫,我替他收集些市井中的消息,为他效力。这次送信之前,主人说若是能顺利送到,便让我做亲随,常伴他左右,朝夕指点武艺。”
“兄弟这身本领,当自己做一番事业,如何甘愿为人奴仆?卢俊义便是我师兄,也当不得如此。”武松听了,不由暗暗有些发怒。
“哥哥,不要动怒。我早年曾立下誓言,这一生只忠于自己本心。我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自己心甘情愿。我以前、现在没被任何人奴役,以后也不会。”
“那你为什么称卢俊义为主人?”
“二郎哥哥,你是没见过卢员外,我是因为崇敬他而甘愿为他效力,并非屈从于他。即便员外没有恩与我,我也愿为他驱使。”燕青答道。
“罢了,这条路既是你自己选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哼,之前我还当卢俊义挟恩自重,不然定为你出头。”
“哥哥以后不可如此冲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我认识不过几日。若我真是别有用心之人,岂不受人利用。”
“受教了,我肯定会打听清楚才会行动。”武松嘴里如此,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燕青心思伶俐,一听便知武松心思。他扯了个别的话头,心中暗暗担心。
二人这番结伴而行,一个着急回大名府复命,一个着急回清河县见嫂嫂,顾不上游山玩水,因此行程甚快。便连五台山因为要绕两日路,燕青也没去,打算日后得了空再去拜见鲁智深。
这一日二人来到大名府管下宗城县一处三岔口,此地往东八十余里是清河县,往北两百余里是大名府城,二人已没办法再一起行路。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也得互相别过,约好日后再相聚。
辞别燕青后,武松独自往东行来,又行了几十里,宿在一个村店里。一路上只顾疾行,又有燕青陪伴,倒不觉得近乡情怯。如今自己单身行路,离清河县城越近,心里越是忐忑,不由慢了许多。然而不管怎样,第四日下午武松终究还是进了清河县城。
来到城里,武松找了家酒馆,只左一碗右一盏壮胆,只喝个昏天暗地。眼见再挨不得,他心一横,径直去怡香院寻嫂嫂。
怡香院是金莲所在的青楼,地处录事巷。所谓“录事巷”本是个清雅称呼,因妓女陪酒时,往往还负责监酒,是所谓“录事参军”,简称‘录事’。此地全是青楼楚馆,所以被人称作录事巷。怡香院便是此地最有名的妓院。
武松沿着城中官道踉踉跄跄往录事巷去,此时下过一场牛毛细雨,天刚刚放晴,一轮弯月照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依稀有些浅黑淡白的水光。路上行人稀稀落落,显出几分凄清。然而来到录事巷口,地面水渍已被风吹干了,人声也猛的喧嚣起来。那时正值华灯初上,空气中香粉脂气四溢,时不时传来歌声伴着悠扬的琴声。巷子两旁楼上已是红袖招展,那各色女子见武松身材魁梧,长相英俊,只是挠首弄姿,更有冲着武松不停招手。
进了录事巷,武松先看了左边。放眼望去,都是高楼,楼里楼外灯火荧煌,上下相照,廊上一众女子生的娉婷秀媚,玉指纤纤,秋波滴溜,望之宛若神仙。阵阵歌声传来,那歌喉婉转,字真韵正,令人侧耳听之不厌。
再看右手边,是一片低矮店面。店面门口挂着一盏盏红栀子灯,虽然雨已经停了,但还是都用竹笠盖着,透出暖红的灯光来。再看门口站着的一众女子,只见处处是:黑鬒鬒赛鸦鸰的鬓儿,翠弯弯的新月的眉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娇滴滴银盆脸儿,轻袅袅花朵身儿,玉纤纤葱枝手儿,一捻捻杨柳腰儿,软浓浓粉白肚儿,窄星星尖翘脚儿,观不尽的青楼容貌。
武松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时大窘,脸上一阵潮热。他转身欲走,只是还没见到嫂嫂,不由进退两难。正犹豫之际,忽见一个女子斜刺里过来,不轻不重的撞在他身上,唉呦一声就往地上倒。
武松不假思索,急忙俯身伸手拉住那女子。就在俯身之际,入眼一大片眩晕:这女人穿着极是大胆,外批一件罩身的纱衣,内里衣衫低垂,头上戴着一朵鲜艳红花如火。看得武松一呆,僵在当场说不出话来,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那女子见到武松这副样子,咯咯一笑,突然又是一声浅浅的呻吟,好似疼痛,又好似勾人心魄,一下将武松的心神吸了过去。只见女子的浓妆之下,似乎年纪不算很大,此时双眉颦起,双腿微微勾起,显见的极是疼痛。武松正了正心神,询问那女子伤在何处。
女子低声说了一阵,含含糊糊,听不大清楚,最后伸出纤手一指:“这位小哥,劳烦将奴家送回家中。”
武松转头一望,好似是巷外远处一幢临街的房子,大门微掩。武松有心想拒绝,扭头看看这女子,发现眉眼间倒有几分像嫂嫂,而且似乎疼痛极为厉害,心中一软,探手将女人搀起。
那女子顺势把大半个身子靠在武松身上,不时的低吟几声,阵阵香风如兰,吹在武松脖子耳朵上,痒成一片。待来到房门外,武松要将这女子放下,那女子不依,非要武松将她送进房内。
武松伸脚推开房门,向里面张望一圈。屋子里很是宽敞,但陈设简单,除了张床铺,就只有一张方桌,两个小杌子,一眼都能看全。武松小心的扶着女子走进去,将将来到床边,刚要把那女子放下,谁想到,这女人好似被人猛推一把,娇吟一声,整个人向床上扑过去,连带着武松被她拉着半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