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禅师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念道:“六根束缚多年,四大牵缠已久。堪嗟石火光中,翻了几个筋斗。咦!阎浮世界诸众生,泥沙堆里频哮吼。”便去了。
智深强忍悲痛,依着杨禅师遗言,把遗体火化,骨灰洒到四周,又去山上禀报首座与长老,搬来此处居住。
待过了头七,鲁智深辞别智真长老下山,往延安府来。
杨禅师许是临死之前糊涂,只说杨家后辈在种经略相公账下,却没有交待清楚。鲁智深心伤之余,也没顾得上问。当时种经略相公是叔侄两个,叔叔名叫种谔,在延安府做经略相公,人称老种;侄儿叫种师道,在渭州做经略相公,人称小种。这二人祖上乃宋初大儒种放,后来累世从军,镇守西北,前仆后继,可谓满门忠烈,人称种家将。
鲁智深虽不知道是哪个种经略,但想着两处都去,总有一处会有着落。因延安府离五台山近,加上前番曾听史进说王进也去了延安府,因此鲁智深便先奔延安府而来。
有人道,那杨家男丁不正是杨志么,鲁智深直接找他便是。这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时资讯不畅,虽然鲁智深认得林冲,林冲认得高世德,高世德认得杨志,但这四人,鲁智深却不认识杨志,加上鲁智深在五台山,林冲在沧州,高世德在汴京,杨志在苏州,四人各处天南海北,更是难上加难。
闲话不扯,且说鲁智深这一日行到了汾阳府平遥县外,只听到前路有金戈交鸣之声,间或有人惨叫,空中隐隐有血腥之气传来。
智深自言自语道:“应是有强人在劫掠路人,这么远还有血腥气,只怕已害了不少人命,洒家却得出手管一管。”
智深疾行前去,转过一个小树林,便见有一伙强人围了两个圈,一个人多的圈里是一个中年汉子,手里提着一根棒,身后护了一个约莫十来岁年幼女子,与强人厮打,眼见就要被打倒;另一个圈人虽然少,却围的极密,隐约听到有布帛撕裂声与强人淫笑声;地上横七竖八,摆了几十具尸体,有强人打扮,也有庄客打扮,但庄客打扮的远比强人打扮的多。
见有人来,一个独眼的强人迎上来道:“绵山好汉在此办事,不相干的和尚绕路!”
智深怒道:“阿弥陀佛你这鸟厮全家,真是凭白污了好汉这两个字。”说罢,他扔了包袱,横了禅杖便打。那些强人发一声,齐齐冲了过来,只剩下一个人光着屁股趴一女子身上行淫邪之事。
智深不看则已,看了勃然大怒,怒气直冲牛斗。他大喝一声,直如金刚降世,手下使出全力,有如虎入羊群一般。他挥舞着禅杖,往一个强人冲来。那强人被他气势吓住,急忙避让。但为时已晚,智深变换了禅杖的握点,一推一扭。只一下,那人便当场被禅杖的杖尖刺穿了喉咙。智深抽出禅杖,脏血如喷泉一般喷了出来。
智深一脚把那人踢开,接着压低身子,切开了另一人的大腿,然后舞着禅杖越过他,回首一击,将他后脑打的粉碎。那人痛苦哼了一声,转眼间双眼黯淡下来,重重摔倒。
见智深一个照面便杀了两人,那伙强人都胆战心惊。智深痛下重手,连毙了四五人。那伙强人眼见不敌,发一声喊,四散逃去。智深分身乏术,只得捡一个方向追了,又杀了几个强盗,直到都不见了,这才折返回来。
且说那中间汉子见强人散去,心下一缓,昏倒在地。智深回来时,他还未醒转。智深急忙上来看,发现他没受伤,只是累脱力了。
再看那个年幼女子,梳着靓丽的三丫髻,用一条垂着珍珠的红罗头须勒着,插着三只短钗,身穿穿着嫩黄短衣、白绫细腰襦裙。这身装扮甚是规整,只是眼下全都凌乱了,还沾着泥土。
智深掏出水囊,让年幼女子喂那汉子喝水。年幼女子见智深浑身是血,吓的发抖,战战兢兢接了。智深再去看被强人奸淫的那个女子,却是不活了,周围还有几个女子,都是丫环打扮,全是死去多时,皆衣衫凌乱,下身带血。
智深看了四周,再无活人,便回到汉子和年幼女子身边静坐,默诵佛号。缓了一会,那汉子醒来,坐在地上拱手道:“多谢大师出手相助,不敢请教大师法号。”
智深双手合什道:“洒家姓鲁,法号智深,现在五台山文殊院出家。方才那些贼子被我打死一些,剩下的都赶散了。你们是什么人?”
那汉子一五一十说了,他姓叶名清,在离此地七十余里的介休县一户叫仇申的人家做总管,会使枪棒。这年幼女子姓仇名琼英,是仇申的女儿。因仇申妻子宋氏父亲过世,他们一家人去平遥县奔丧,行经此地,突然冒出那伙强人。叶清拼死,只护得琼英周全。若不是遇见智深,二人也都要送命。
叶清起来,检视一遍,发现了仇申尸体,却不见宋氏,想是被强人掳走,只怕也不能活长久。
智深道:“那伙强人自称是山上强盗,附近可有什么土匪山寨?”
叶清摇头道:“这条路以往女主人回家省亲时走过几次,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土匪山寨。”
智深环视一圈,问叶清道:“事已至此,你有什么打算?”
“我先在此地埋葬家主尸首,然后去官府呈报官司,捕捉强人;我家主人只剩小主女琼英一人,我自当带回去养育;再周知仇氏亲族,议立本宗一人,承继主人家业,以免断了主人香火。一切事罢,再行报仇。”
智深见叶清计划的井井有条,不再多话,只长叹一声,抱拳告辞。
正要起行,仇琼英上前磕头道:“我愿随同大师一同上路,求大师教授武艺,以待日后为父母报仇。”
智深却是为难,他倒是颇为欣赏女子这番志气,但带着她上路,终究有所不便。
叶清劝道:“这位大师是出家人,如何能教导你。你若真有心学武,等回家后我四处延请名师教你便是。”
琼英只是拉住智深衣角不放,双目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