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主动挽起了晏澄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跟着晏澄走，停在了山峦台前，晏澄随手摸出耀风币，递给女孩。

“给你，你去压一个吧。”

“我来吗？”

女孩紧张兮兮地直摆手，不敢从晏澄手上接过钱币。

有反应吗？

没有。

晶躺在石椅上，失望地叹气。

“你去压就行，反正这里也就一百耀风币。”

“好……好吧。”

女孩倒也不是不情愿，只是由衷地害怕亏了钱之后，晏澄和之前的那些宾客一样，要痛揍她，选择的时候格外谨慎，在十数个通道口中纠结了好久，交付耀风币的时候，手都有些发颤。

“很紧张吗？”

“嗯。”

女孩双手握拳放在胸口祈祷，紧锁的眉头下，双眼虔诚的闭合，在一堆嬉笑的人中格格不入。

女孩选择的白色珠子在巷道中慢悠悠地滚动，每每经过一个岔口的时候，女孩都会小声的低呼，生怕滚入负分的巷道，绕了十几个岔口后，才笔直坠入得分区，女孩紧绷的身躯才得以轻松。

“赚了五十！”

女孩兴冲冲地把赚到的钱和本金递给晏澄，声音都多了几分活力。

“那这些都给你吧，你再去投注几次呗。”

“啊？”

女孩在晏澄肯定的眼神下，胆子大了，继续跑去下注。

有反应了，等会你要去前方一百米处右手的那个门，走进去，那个方向好像有东西。

行。

晏澄紧了紧面纱，心情复杂地盯着女孩，手持钱币的她看起来并没有魔力水平，只能蹲在仪器前仔细观察，面露难色。

心生同情了？

就算是又怎样呢？就算你能拯救她，也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后又会陷入无限的痛苦中。

晏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右脚尖点地，脚后跟顶在墙壁上，沉默地依靠墙壁，让晶更好地探测，同时跟她心中聊天。

是啊，拯救在这样环境中的人，是很困难的事。尤其是让身处无尽黑暗中的人体会过光明，那么她会抱着那样的希冀，无限地追求那不可得的亮光，抑郁而死，若是最终能得救，也就罢了，若是本就无处可逃……

晶像是想到了什么，略带深意地望着出不去的心灵风景，自嘲地笑了笑。

晚点，要去问问吗？

晶给了犹豫的晏澄一个提议，至于最后的选择，全在她自己身上。

晏澄没有回答，默默注视着她早已有了答案。

“又赚了五百！五百！”

女孩又玩了快一小时，加加减减，还是为晏澄赚了不少钱，等她捧着钱袋回到晏澄身边的时候，别的宾客和奴隶鄙夷的目光还是让她扬起的头又低了几分。

“是你赢下来的，你收着就行。”

晏澄微笑着按住女孩的手，将她展开的手指卷曲，推回她的手。

“诶？”

女孩一时间不知所措，盯着重叠的手，心跳慢了半拍。

“我……我还是第一次……收到钱……”

晏澄心存疑惑，看女孩畏畏缩缩地把钱收进腰间的隐藏空间袋，本不想问，还是嘴比脑子快。

“给小费不是惯例吗？你之前没有收到过？”

晏澄领着女孩走到墙边，为她挡下他人恶意的目光。

女孩瘪着嘴摇摇头，总觉得再说就要哭了。

“没……之前都是，男性客人，给钱是为了……和我……但我总是给他们扫兴……所以揍完我以后……钱都会被拿回去……”

晏澄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只想时间倒流回自己问那句话之前，无奈地轻揉女孩的头发，女孩很顺从地任由晏澄摆布。

“那边是什么？”

晏澄没法继续沟通，只能强硬地转移话题，牵着女孩慢悠悠地往前走，眼睛只看右前方那扇通道门。

“那个，走左右两边的门，能通向下面一层。”

“下面有什么呢？”

“呃……傀儡类的赌局，娼馆，还有斗技场。”

“傀儡类的赌局？”

晏澄问完，女孩面色难看，咽了口口水。

“嗯，就是，傀儡和傀儡之间互相残杀，宾客压其中任意一名，赢到最后就赚钱。”

“斗技场呢？”

“斗技场……好像有三种玩法，奴隶和奴隶，奴隶和傀儡，奴隶和魔兽……您想去看那个吗？还是说……娼馆……”

“娼馆我是没有兴趣的，反正我们先下去转转吧，想长长见识。”

“好……好吧。”

女孩硬着头皮跟着晏澄的步子，忐忑不安地攥紧腿边的衣料，心跳加速。

晏澄自然是感受到了女孩的恐惧，但没有办法，为了力量别无选择。

抱歉了。

大门后的通道内，能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没走十数米，便出现了上中下三条通道，蜿蜒叠起。

“斗技场是哪条？”

“最下面那条。”

“好。”

晏澄还未完全走进通道，就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以及曾经无法感受到的，来自生灵的负面情绪，虽然无形，但浓稠且沉重，从看似华丽的走廊中，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

是这边，越往里走，我感受到的力量越强，不过……

不过什么？

晶第一次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浑身不适。

先走去看看吧，应该放在比较显眼的地方。

晏澄紧握住女孩因为畏惧而发汗的手掌，给她仅有的安慰。走廊铺墙的绒布从蓝紫色转变为了红色，怪异吊灯悬挂在两侧，苍白的光焰在笼中燃烧。

总觉得……像头骨。

晏澄皱眉打量路过的一只只吊灯，恶心感暴增，平日里从这边进入会场的人不多，所以这条走廊此刻只有她们二人的步子声音，天顶传出晏澄所不喜欢的音乐，激昂过头了。

走廊的尽头左右各站着一位接待员，女孩告诉晏澄这种金属制面具的携带者都是傀儡，在二人靠近时才运动起来。

“请问您想去包间还是普通席位呢？”

傀儡接待员微微低头，看不见她的眼睛。

“包间有地方休息吗？”

“有沙发有床。”

傀儡接待员很迅速地回应了晏澄的话，让她有些吃惊。

好像有意识啊。

“那就包间。”

“一千耀风币。”

晏澄轻轻地啧了一下，把钱递了出去，顺便按住女孩想掏钱的手，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送回来的道理？

“这是您的包间石。”

傀儡接待员把一枚方形的玉石递给女孩，让她带晏澄前往。

“走吧。”

“好，里面可能有点吵，进包间就好了。”

“没事。”

门一打开，汹涌的音浪席卷而来，女孩瞬间皱眉，晏澄敏捷地分出魔力，包裹住了二人，让音浪层层衰弱，只是这样的话便听不清对方的话语了。

女孩带着晏澄在圆形会场中绕了几圈，才找到包间，整个斗技场是以中心的圆台为圆心，呈螺旋状修筑的，一部分作为普通席位，一部分则开发为包间，供有钱人使用。

“是吵了些，里面还挺好。哦，你睡床上吧。”

晏澄坐在包间内的沙发上，环顾起房间内的设置。

“啊？！”

女孩被晏澄突如其来的话惊到，大脑瞬间断线。

“你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好了，这里有床你就睡呗。”

“不不不！我没有资格占您的床位。”

女孩还以为晏澄有着特殊癖好，吓了一跳，结果是自己吓自己。

“还是说这里有监视器，你害怕被主管发现挨揍吗？”

“那倒是没有……”

“那就睡吧，我反正会在这里待着，走之前再叫醒你就行。”

“可是……”

女孩确实很困，这样的说法令她倦意大增，心中却仍有一丝顾虑，手搭在沙发背上，思忖着已到喉咙的话。

晏澄不再注视窗外人声鼎沸的斗技场，右手手链上的宝石光芒闪烁，隔声领域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个空间，沉寂。

“现在可以随便说话了，外面已经听不见我们的话了，房间内也没有监视器，你可以放心说了。”

晏澄被面纱遮挡的脸上，漾起善意的微笑。

女孩小心地坐到晏澄的身边，她无法从晏澄身上感受到一丝的威胁，那种纯粹的善意，她只在她的姐姐身上感受过。

“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名奴隶，是没有价值的东西，是砸手中的赔钱货，没有人会喜欢我，也没有人会善待我。”

女孩感觉身上的伤隐隐作痛，胃部突如其来的不适令她弯腰捂腹，想干呕却又强行制止了自己的行为，挤出几滴不受控的眼泪。

“为什么要这样做吗？那不是很显然的事吗？”

晏澄的话语不带有丝毫迷惘，肯定地回答。

“你是人啊，你的价值是由自己来决定的，他人不能简简单单的否定你的一切，最多只是你不擅长做这件事罢了，你没必要因此而自暴自弃，应该没有人会放任一位无助且可怜的女孩子不管吧。更何况，又不是你愿意，才成为了奴隶。”

晏澄轻轻搂过女孩，她的眼眶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小声地抽起鼻子。

“所以啊，你就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我一直都在这里，好吗？”

女孩的压力像是洪水般倾泻，夺眶而出，整片空间内满溢着她的哭声。

“哼哼~”

晏澄拍着她的背脊，小声地哼着过去经常哼的调子，希望能和过去一样为女孩短暂地抚平伤痛。

“唔欸欸……”

女孩的哭声令晶也停下了行动，默默地注视着这在潮湿的屋檐下，石壁夹缝中生存的杂草，思绪万千，那时的自己，或许也和她一般无二，哭的不成样子吧。

女孩哭了很久，声音愈发的轻，等晏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平稳地入睡了，紧皱的眉头无法抚平，晏澄小心地把她抱到床上，为她掖好了被子。

“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晏澄坐回沙发，翻起了小册子，目光停留在一页上。

怎么，你要把她买走？

是啊，我只能做到这了。

像她这样的人，在这里数不清啊。

今天会有新人，明天会有新人，后天会有新人，我就算再有钱，我也不可能买下全部啊，毕竟，这片黑暗是和这片土地所并生的。

相见即是缘分，你是这么想的吧。

你还真是懂我。

怎么说呢，这么久的交情，再不懂的话，我真该好好检讨自己了。

晏澄收起册子，通过上面教的方法，在茶几上的一处凸起上按了一下，升起的圆台上，找到了黑色按钮，按下后没一会儿，门口便站了位傀儡，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晏澄能感受到外界魔力源的变化。

“感谢您的惠顾，一共收您三百耀风币。”

傀儡面无表情地收了晏澄的钱，麻利地离开。晏澄听着她的话，一阵唏嘘，关上了门。

窗外的斗技场内，正上演着傀儡单方面虐杀奴隶的场面，血腥程度令晏澄摇头，那临终的哭喊却让宾客们呐喊叫好。

好像，在上面。

晏澄顺着晶的指示，向上方望去，角度不是特别好，只能隐约看见，一间和其他包间完全不同的，特制的房间内，猖獗的金发男人赤裸着臂膀，吩咐着下属些什么，右手侧的石台上，放着一只不大的盒子。

“接下来，是万众瞩目的，傀儡与傀儡之间的战斗！红方是——十战全胜的不败传说，甚至在数位强者来宾中都能脱颖而出的！圣枪蛟龙选手！他手中的一杆长枪，挑落了数名强敌的头颅，今天能否保持他的传说！再拿下一局呢？”

整个会场内因为报幕员的声音而掀起音浪，晏澄不得不让外界的声音也减少进入包间。

重铠，长枪，好魁梧的身形，光是向场内走去就有种压迫力……这什么……下注的地方吗？

晏澄这才发现茶几升起的圆台上显示着各项数据和对阵双方的赔率，以及各种数字按钮。

“蓝方是——只打了五场，但只斩热门的大黑马——万流剑圣！一手长剑出神入化，每一击都像是有海纳百川之势！原谅我无法进行完美的描述！请大家自行观赏！”

万流……剑圣吗？真是个……好名字呢！

晶感受到了晏澄的变化，自己身边的景色也变化迅速，再一次踏进了霜天雪域中。

你等会想去掺一脚的话，可以去哦，反正，规则里面是允许的。

晶叹了口气，想必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建议，已经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