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山郡在西宁最北端,与莫徽相接壤,是隶王贺兰曦的封地,贺兰曦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皇子,也是一众皇子中,唯一已分封出去的一个。
今年冬天,一场大雪之后,一连四月,陌山郡及周边几郡,再未降雨。
春耕已然耽误,一晃眼,已到了初夏,可天上却还是没有一滴雨水落下。
地表河流干涸,井水亦是枯竭,百姓已连饮水都艰难,更莫说土地灌溉,陌山郡黄土飞扬,天气气日渐炎热,眼看青黄不接,已有百姓携家带口外出逃荒。
启临城中,明德殿内,皇帝高坐御座之上,目光扫过殿中诸大臣,那户部尚书李煜踟蹰再三,这才出班。
“启禀陛下,陌山大旱,该尽早赈灾,只是户部钱粮历来得先紧着军部花用,实在拿不出多少来赈灾呀!”
他眉头紧皱,当户部尚书这几年,他愁的头发都快掉光了。这里要钱,那里要粮,谁都盯着户部的口袋。
奈何,国库年年吃紧,他便成了这朝中最不讨人喜欢的人。
他自己也是不敢与这朝中同僚深交,他生怕别人跟他套近乎,套着套着,便要跟他要钱粮。
去岁税收支撑溶家军与南越打了半年的仗,其他各部花用已是减了又减,各部尚书见他,眼睛都是红的。
可说得每次溶家军打仗,他都要掉几斤肉,军士在外,不能少了供给,军队立功回朝,他要张罗着替陛下酬军。
身在此位,他已不在乎别人说他小气,说他斤斤计较,谁跟他提要钱粮,他便跟谁急。
年底税收收了上来,补了去年国库亏空,本想着,今年无战事,倒是可以稍缓口气,那知又遇着陌山诸郡大旱。
他自是也知道,遇灾要赈灾,可这国库吃紧,各部都已勒紧了裤腰带,哪里还能再拨出钱粮来?
西宁军备强大,可相应的,支撑庞大的军备开支,何其难也?
皇帝也是愁眉苦脸,溶则站在班中,皱眉不语。
这时,一御史出班,道:“启禀陛下,如今南越臣服,周边暂无强敌,不如,削减些军备,陌山百姓水生火热,户部钱粮该先顾着百姓才是。”
他说完,对着皇帝作了个揖,回了班。
皇帝皱眉,看向沉默的溶则,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溶则出班,拱手道:“微臣没有异议!”
皇帝点头,扫视众大臣,道:“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众大臣踟蹰着,都不搭话。
裁撤军备实为下策,可若不裁军备,便要动他们各部的花用。更何况,最近皇帝心思难测,难说这裁撤军备是陛下的意思,且看溶则,似乎也在避嫌,众人便都拿沉默不语。
站在最前面的太子犹疑半晌,还是出了班,朝着皇帝拱手,道:“启禀父皇,南越虽然已向咱们求和,可西宁北边还有端冥虎视眈眈,如今陌山等郡大旱,亦恐会生乱,削减军备,怕是不妥。”
说完,他用眼角余晖瞟了一眼礼部尚书段颉,那段颉是太子妃的父亲。
段颉本想在太子开口前制止,可太子没看他,如今话已出口,他也只能微微摇头。
皇帝听完太子的话,表情淡淡的,并无不悦之色。
却又有一御史出班道:“太子所言,微臣不敢苟同,咱们总不能为着那不知会不会来的敌人,置百姓安危于不顾!更何况,微臣记得,溶将军亲自说过,溶家军内,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者死!如今百姓有难,难道溶家军便忘了这条铁律了?”
说完,他瞥了一眼溶则,溶则却不理他。众人细想,这御史原来便是张旭死时,弹劾溶爵无军令出营的御史。
皇帝微微点头,看向兵部尚书谢东。幽幽开口道:“谢卿家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