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易似杋转身离开,朝古枫而去。
谎言被人识破,小少年没有半分惊讶,他暴露得那么明显不被发觉那才让人惊讶呢,得意地笑着,只是不懂易似杋所说的“错了”是何意。
“想走,晚了,我扶风千尺玉可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身后传来那稚气未脱的童音,声音中带着戏谑以及狠历。没有停下,也没搭理小孩的意思。
见她如此无视自己,小少年气得直跺脚,大声吼道:“让你停下,听不见吗!”
易似杋似乎终于忍不了,动怒了,停下,微微侧头给了小少年一记眼刀,带着威压的一字一句在小少年耳边响起。
“小子,你以为凭你这点修为也能拦下我,笑话!”
小少年心中一震,之前得意的小脸此时变得难看不已,像是扛不住对方如此威压,他只觉自己双腿软得厉害,不由自主的要跪下。
可尽管如此,小少年口中还是半点不留情,“混蛋,你个欺师灭祖,狗仗人势,欺凌弱小,道德败坏,毫无人性的孽障,杀千刀,有种我们一对一啊!”
易似杋汗颜,欺师灭祖,狗仗人势,孽障,杀千刀这些词貌似不是这样用的吧,还有她何时欺凌弱小了,……呃,这暂且算是吧。
易似杋真是想把那个教孩子教成这样的不良家长揪出来揍一顿,孩子教成这样,他是嫌着没事干成天找麻烦的吧。
转身,刚刚的狠历神色换上了戏谑,“怎么,小孩,终于肯承认……”
易似杋盯着小少年正要回怼他一番,但话刚到一半却不由得停下,目光落在那个从云雾掩盖的山林中,从那上千阶石阶上下来的人,迟迟不肯收回目光。
来人还是那身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银蓝色浅青竹纹的校服,十一年的岁月将他打磨的更加成熟,刀削般的眉目中却是一眼望不尽的柔色。
故人莅临,却不是那位想见又怕见的那位。
“思易,还想玩多久,非要我前来请你回去不可!”
来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是这话中也带上了几分怒气。
反观小少年,哦,是左思易,在听到这声音时明显身形一颤,小脸一阵扭曲,想来对来人也是一番感慨啊。
缓慢回头,左思易嗫嚅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用着撒娇卖萌的语气对来人道:“师父,师父,不是我想玩不早早归家,是此人,是他挡徒儿的路,还要对徒儿怀了心思上下其手的,师父,您不知道您若是再来晚点就见不到徒儿了。”
左思易说着声音嘶哑哽咽,似是真要哭了一般,与之前的咄咄逼人简直判若两人。
易似杋刚回过神来,就听这“恶人先告状”的话瞬间被小孩这话噎得吐不出一个字来。
而深知自家徒儿脾性的左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他继续编,眼中似乎写着几个大字“编,继续编,看你能编到什么时候”。
最终,小孩率先败下阵来了,苦着张小脸,小手揪着他家师父的衣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小声道:“师父,徒儿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徒儿一番见识了。”
“你啊你,回去吧,师父一会就回来。”左熠冷着的脸终还是冷不下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少年的头。
小思易先是甜甜地笑着,可是在听到左熠要他先走时不由得愣了愣,呆呆道:“师父,你不和徒儿一起回去吗?那,那徒儿陪你。”
闻言,左熠一笑,道:“还不知道你师伯的脾气嘛,要不是你久久未归,你师父我用得着被赶下来,你要还当我是师父,就赶紧去让你师伯消消气。”
小孩犹豫了,揪着左熠的衣摆迟迟不肯撒手,左熠无奈:这孩子怎的这般敏感。最后,他只得又柔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臭小子你是觉得为师修为低下还是觉得在自家地盘上为师还做不了主了。”
“徒儿没有,”小孩像是条件反射般没半分犹豫就给他家师父答案,而后他又想了想终是赶在左熠再次开口前应了他,“徒儿遵命,这就回去向师伯请罪。”
左熠笑着点了点头,小孩提步便走,或者说是跑。
“师父,别忘了我和师伯,等着你。”
小孩的话传到耳边,左熠愣了愣,不由得一笑,心想这傻孩子瞎想什么呢,说得就像他命不久矣似的。看着左思易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左熠回头,笑容逝去,面上的冷漠如冰川寒雪,声音更是如那凛冽寒风。
“准备得如此妥当,阁下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易似杋沉默,细细观察着他。那个曾经成天满目笑颜,喊着她“师兄”的师弟,被那人捉弄着长大的师弟,而今也长大了。
她不语,他却未曾停下。
“呵,这个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啊,一个个的假扮一个魔头还扮上瘾了,一个个的来我千尺玉找存在感,当真以为我千尺玉是任人欺辱的地!”
“不管你是谁,听清楚了,易似杋,哦,是诡祭酒,她死了,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死无葬身之地。”左熠先是轻笑一声,而后语气低沉,一个一个字的往外蹦,或者说是咬牙切齿说这番话。
诛魔一役之后便不断有人冒充那人出现在此,也不知这群人脑袋是被门夹了还是专门找死,真是越放任就越得寸进尺,之前不动手那是因为千尺玉已隐世,为不落那些对千尺玉虎视眈眈之人口舌才忍受至今,但真有人找死,他不好好成全一下,就显得他气度小了。
“不得不说阁下是我见过演得最像的一个,想必派你来的那个人定是个极了解千尺玉的人吧,就连《琀望》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件事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你们还如此惦记,有意思吗?”
“还是说,你们以为我千尺玉是个不知恩怨情仇的地,还容得下一个离经叛道,忘恩负义,手刃亲人之徒,再是说你们不信绝曦剑尊能够手刃一个鬼道魔王、大能。”
这些话似是憋了很久,左熠既怒不可遏又喋喋不休的,似是想把这质问连着骂人的话一口气说完。这样的他未曾发觉眼前这个“像极了那个叛徒、魔鬼”的人神色变了变,一呼一吸之间有些东西在发生变化。
如此……是嘛,终是痴心妄想,是吗……
半天倾听而不语的她,终于开口了,无人注意到那包糕点掉落在地,掩在了那层层落叶下。
“琀竹已毁,望枫已残,在下且来问一问左少主,当初的恩仇可曾忘却了。”
斗笠下露出的半张脸带上了几分情绪,她勾唇一笑,多了几分邪魅,气息突变,言语中带着质问语气。
左熠凝眉,不语。眼前之人知道琀竹望枫,更是熟练《琀望》,不是一般假扮者。
未等他回答,眼前之人狂妄之词紧接而来。
“听闻这些年左少主修为精进,一跃千里,而今比封弦君都要强上不少,在下不才,想看看是真是假。”
“大言不惭,且不说千尺玉早已隐世,不会出手,再说你个籍籍无名之徒也妄想来此出风头,阁下这是当我千尺玉是软柿子呢,挑着捏!”
左熠听着她的话不禁捏紧了拳头,虽说怒不可遏,但还是没出手。不是不想,是他绝不能因口舌之争而赔上千尺玉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可对方怎会在意他的想法,或者是说就是故意要诱他出手。
“这么说阁下是不应战啦,可是阁下已经出了千尺玉了。”说着易似杋还故意的瞄了眼左熠的位置,带有几分挑衅。
左熠也低头看了看一步之差的两地,抿唇,紧锁眉头,攥紧拳头,终是向后退了一步,退入千尺玉范围之内。
忍住,不能出手,决不能出手,不然师兄受的罪都白受了。左熠沉心,强将怒火压下,想着那人,一颗怒气充斥的心终是静了下来。呼了一口气,也不管眼前之人怎样转身就走。
易似杋没想到左熠竟如此沉得住气,垂眸,狠了狠心,说了连她都忍不住想揍人的话。
“叶希玦死于诡祭酒之手,绝曦剑尊便亲手将其了结,千尺玉前主封弦君也是如此,怎么,左隐诺,封弦君百般呵护的小公子、小少主,到现在还是跟当初一样不如叶希珩啊?还是说你们整个千尺玉都是如此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