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澹声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和孝昌帝此先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际,孝昌帝在他面前哭诉,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少帝扛不住内外的压力了。
朝廷百官,也不尽然都是桓氏奸党。
乱动祖坟,有失孝道,清流之官势必会上奏谏诤。
内有朝廷官员施压,外有藩王借大义起兵……。
这不是刚刚亲政的孝昌帝,能轻易化解得了的。
“晏道长……,晏道长既为匡扶我汉统而来,何不助朕这一臂之力?”
孝昌帝讪讪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颇不从容。
本来在面见徐行之前,他已经备了腹稿,正如在紫薇殿夺权时一样,早已在脑海里预演了多次。
但被徐行这般毫不留情的一语揭穿,他想好的“矫饰之言”,此刻无论如何,都难以从口中道出了。
“晏某之前就已讲过,保的是你徐氏江山,而非你孝昌帝……”
徐行摇头道。
说话间,他从纳物袋中取出一张桉几和两个蒲团,示意孝昌帝就座,并取出了一坛灵酒,施展道法给孝昌帝倒了小半杯。
酒液从坛中被法力摄出,宛如白色瀑浪一样注入杯盏。
孝昌帝看着这一幕,有些目眩神迷,眼眸中多了几分的羡艳。
做帝王虽好。
但哪有长生不死的仙人好。
“晏道长不肯救朕于此危难之间,情有可原,不知道长……可否救朕一命……”
“朕愿从此隐世修道。”
孝昌帝急声道。
朝政危难,若就此一直恶化下去,他被藩王篡位,也不是什么不可预料之事。
即使不被篡位,为了平息朝野内外怒火,李太后势必会借势废他帝位,另立周王。
继续待在皇宫,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逍遥门、悬济寺,这两大武学圣地,皆是上教仙门的麾下势力……”
“陛下若想学道,可入逍遥门。若想遁入空门,可入悬济寺。”
徐行听懂了孝昌帝的话中之意,不过他没接话茬,略沉吟了一小会,给孝昌帝指明了在凤溪国修仙的两条明路。
倘若这孝昌帝是他亲儿子开明帝徐章,此时他证就元婴道君,有开派自保之力,倒是愿意提携徐章一把。
但一个不怎么亲近的后代子孙,他可不愿意费神去培养。
“这两家武学圣地……,非天资高绝者不收……”
“朕虽贵为皇帝,但这两派掌教也是仙门中人……,朕即使拜入其门下,也不会受到重视……”
孝昌帝苦笑一声,说道。
内外交困之下,他也想过求助于这两家武学圣地解他厄难,但逍遥门、悬济寺无一例外,都对他派去的钦差,拒之门外。”
徐行听后,也不意外。
他成了飞羽仙宫“弃徒”后,徐氏皇族没了靠山,这两家武学圣地又不依赖于朝廷,岂会给孝昌帝这个凡俗帝王什么好脸色看。
“这杯水酒,陛下喝完之后,就离开道观吧。”
徐行绕过话题,他指了指桉几上放在孝昌帝身前的酒盏,说道。
“道长不肯助朕,这一杯水酒……,又有什么好饮的……”
孝昌帝一脸失望。
在他看来,这一杯水酒,就是徐行打发他离开的“借口”,就和端茶送客一样。
“朕告退……”
孝昌帝起身,一甩袖袍,恹恹的转身离开了道观。
端茶送客,客人将茶水一碰嘴巴,就自觉告辞。
他好歹也是皇帝,有着自己的脾气,如今已经看到驾崩之日不远,自不肯受这冷遇。
“我笑海安不如其父,但这孝昌帝,虽有明君之相,但遇到挫折,却也不见得胜这海安几分……”
徐行抬袖,将酒盏里的酒液重新摄回送至酒坛,接着,再将这坛灵酒收回纳物袋。
这灵酒唤作百阳液,是崇真观送给他的一件谢礼。
此酒醇厚,灵性温和,即使凡人饮了,也不至于生出病痛。
酒中的药性,更能祛除凡人的沉疴旧疾,增益寿命。
虽孝昌帝“不孝”,但二百多年过去,所谓的孝与不孝,不过是脑海观念,为“迂腐”与“不迂腐”罢了。
“人皆有命,我赐两次机缘予他,他都弃去……”
“时也命也。”
徐行盘膝坐在玉塌上,继续钻研在流光国上空体悟的“大逍遥意境”。
这意境,极为奇妙。
进入大逍遥意境后,不仅能让他战力飙升数成,连恢复法力的速度,亦增快了许多。
一晃眼。
又是九日过去。
睿王徐弘章统率三藩王的军队,趁着朝廷内乱,一路直扑神京方向。
仅大战数场,就轻易叩关至神京,并兵临城下。
闻藩王二十万大军赶至,神京守备不战而降。
自此,仅剩皇城一处固地,仍旧效忠于孝昌帝。
“倘若朕在当日,不杀了桓师登,不……违逆母后,不同意迁坟……”
“焉有此败?”
孝昌帝踉踉跄跄的登至皇宫朱雀门,他望着聚拢在城门下连绵不绝的藩王军队,癫狂的大笑数声,喃喃自语道。
“不,朕没有错。”
“桓师登不死,朕如何掌管朝政?母后乱国,朕为皇帝,自当违逆母命……”
孝昌帝咬牙道。
“孝昌,念在叔侄之情,只要你投降,皇叔不杀你。”
城门下,许王、睿王、郑王策马走出军队,看向城门上的孝昌帝,开口道。
听到这句话。
孝昌帝脸上的神色顿时开始了不断变化,青红交加,有羞辱,也有气愤……。
片刻后,
他才恢复了常色,下令守城将士打开宫门。
宫门一开。
三藩王没有着急去接管皇城,而是下令诸军开路,来到了徐行这修士所居的道观门口。
“小王拜见晏道长……”
睿王下马,叩开道观大门,走至庭院内,对房门的方向拱手一礼,态度恭敬。
什么皇位都是虚的。
没有修士支持,这皇位须臾间就会更换主人。
在起兵讨伐孝昌帝之前,他们就请示过徐行,知道这晏姓修士不会帮助孝昌帝后,这才敢在藩地起兵,进行“清君侧”。
睿王话音刚落。
一缕清风缓缓吹来,房门无声自开,露出了坐在玉塌上的青袍书生。
“晏道长呢?”
皇族三王看了一眼房间内部,发现没有晏姓修士的踪迹,疑惑道。
“晏某就是徐某。”
青袍书生面色澹然,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
他接着朗声道:“山人久居山中,修炼不知岁月,如今痴醒,却也记不住是何年何月。”
“记得上次,仍是崇明二十一年。”
“有个时人起的称号,叫做天德帝。”
此言一出。
皇族三王脑袋闪过一道霹雳,他们抬头,重新去看这青袍书生的面容,直觉和太庙中挂的第一张太祖像颇有点相似。
“后辈子孙不孝,拜见太祖皇帝……”
三人立即跪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战战兢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