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衬衫扣子由她解, 一颗接着一颗, 皮带锁扣也由她松绑,昂贵的皮质在冰冷金属里,一节一节地往外抽。
低沉的响动像是转动的齿轮,牢笼里关着凶恶的兽, 正呓语着丞待将人碾碎吞吃。
程露勇于照做, 手却依然轻微发颤。
头顶炙白的热源灯烘干了浴室的水汽,蒸干皮肤上的潮湿后, 又催发出周身渗出细密的薄汗,同样也让慌乱视线变得无处遁形, 她垂首盯着他, 仿佛忽然捏着盒子开启了时间凝滞。
“沈时白。”
她叫他的名字, 嗓音轻的如同嗫嚅的调子,沈时白听得发笑, 也等得难受,“怎么了”
“你”
程露说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手心的盒子又被拿走, 取出其中单只,随即啪嗒被人扔在台面上。
再斯文的男人也有不耐心、混不吝的一面,他牵引她的手,垂首亲她烧得通红的耳朵,忽然问“你怎么从来不叫我老公”
“我”
程露才刚开口,跟前的男人突然上前半步, 复又抱起她几寸,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瞄准她的软肋。
她骤然失去依靠,脱离了台面支撑, 她的支撑就全都变成他。
程露低低惊呼,整颗心充盈满无所适从的虚浮感,单臂只能更环紧男人的脖颈,不敢动也不敢看。
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或许半点都不是表面那样温柔和善,她重新想说话的下一秒,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沈时白的确压根儿就没想听她解释为什么,因为虚无的为什么,远没有真实的做什么来的更有效力。
他是个效率至上的男人,工作如此、生活亦如此,没有人能在漫长的等待中始终儒雅,他已经竭力忍耐过很久。
她不知道,很多年前,他只是梦见她在台上拨弄古筝,醒来却头回面对床上的满目狼藉,慌乱冲进这间浴室时有多羞耻与狼狈。
彼时镜子里照出的少年,耳朵是红的、脸颊是红的,连同脖颈都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浑身都是沸腾的悸动。
亵渎,这词对那时的他来说,是天大的过错,太严重了。
严重到他再也无法正视她,无法任由她在自己四周和别人谈笑、听不得她的声音,甚至无法再从容从她课桌旁经过。
程露这两个字,一度变成他的禁区。
可世事斗转星移,她如今变成了他的妻子,诸多不可言说的渴望,如同被压到触底的弹簧,一朝释放。
那时候有多羞耻,如今就有多放肆。
程露呼出的空气,刹那间都掺杂上轻微的颤动,浑身冒出一层细密的汗,她忍不住吸口气,狠掐住他胳膊。
人与人之间,其实总该还需要些慢条斯理的磨合,但沈时白显然并不十分懂这个简单浅显的道理。
程露倏忽觉他可恨,因为这个男人此时,简直如同只探索新领地的雄狮,兴致盎然地巡视,威风凛凛地宣示主权。
咬住她,毫无怜悯之心,恨不得下一秒就生吞了她。
浴室那扇单薄的磨砂玻璃门,看起来就隔音不太好。
程露咬唇压不住声音,只好重重咬他脖颈,沈时白沉沉嘶了声,手掌顺势握住她脖子抬起来,咬她嫣红唇瓣。
“什么时候变这么凶了”
男人笑起来劣性显露无遗,哪怕被她无法忍受地反咬一口,也都当成是她亲自给他荣誉加冕的证明。
当真没救了
程露忍出了哭腔,沈时白几近头皮发麻。
不得已妥协,怕她明天清晨提上行李就走,哄不住,方才予她片刻喘息,扯过干净浴巾裹住两人,抱起她大步回了房间。
跌进厚实的被褥里,女人后背有了依靠,立刻忿而推他,可惜力道杯水车薪,反被他抓着手腕压到头顶,更加发狠吻上来。
他好像爱极了品尝她、摆弄她,人对待放纵和享乐,总有股子不眠不休的坚持毅力和探索精神。
夜里刮起好大的风,肆虐穿行在小区光秃秃的树枝间,呼呼作响。
沈家的3楼不算高,楼底下有颗老松树,顶端枝叶被月光照在窗户上,程露后来眼神涣散,翻来覆去,瞧那影子都像是个恶魔。
后半夜具体什么时候开始飘雪,她分不清时间,好似是没睡,又好似是睡着了又惊醒,才恍然间听见身后的男人闷哼了声,似享受又似发泄。
片晌停滞,他俯身亲了下她耳后,问她“想不想再去洗个澡”
程露把脸埋在枕头里分毫不动,哪怕浑身都汗津津的,也坚决以无声代表拒绝。
沈时白此时便又重新绅士起来,不强求,自己起身去浴室冲洗,短短几分钟就焕然一新地回来。
他不急着睡觉,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边打开一条缝,先抽了根烟,途中瞧见她装睡证据,指尖夹着烟,抿笑来逗她。
“睡不着要不要再来一次”
程露终于没忍住,侧过脸狠狠瞪男人一眼,而后转身无言卷被子缩回床边,中间画道隐形38线,留给他个自行体会的蚕蛹背影。
可惜那38线后来还是失守,男人连她带被子都毫不费力拖到跟前,掀开一角就闯进来,精神抖擞地将她的睡眠,变成今晚最奢侈的事。
小镇上的清晨比城市里热闹,脱离开安静的高层小区,早上天刚亮,楼下就隐约传来行人走动、小孩玩闹的声音。
中途大雪压断松树枝丫,不大不小咔嚓一声,惊醒了程露。
猛地从短暂梦里脱离,她恍惚中没认出自己身在何方,只觉浑身酸痛,瞥见窗外透进来的白光刺眼,抬手遮了遮。
而后听觉回笼,听见外头客厅传来,沈母与沈时白的说话声。
沈母今天仍旧要值半天班,沈时白说开车送她去单位,她没让,只让他在家照看好程露,多陪陪媳妇。
程露倒希望那男人此刻出门去,让她自个儿单独消停静静。
躺在床上醒神,直等听见沈母彻底出门,她起身裹上睡衣,开门踩着拖鞋直奔浴室而去。
沈时白一转身,就看见女人从眼前走过,步子略快,没有看他。
随即咔嚓一声落锁,他瞧着忍不住失笑摇头,今天没有问她想吃什么,直接往厨房,照自己心意给她准备早餐。
女人的心和胃,他并不着急一步登天,可以慢慢来掌握。
浴室里,程露关上门,经过镜子时不由得驻足。
解下睡袍,她对着镜子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但禁不住目光每划过一道淤痕和印记,脑海中都会不自主地浮现昨夜的情景。
她胸口深深起伏几下,不再看了。
再重新出现在客厅,女人已经重新恢复精致和优雅,换了高领的白色毛衣和修身牛仔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沈时白正在阳台接电话,听起来是工作上的事,余光瞥见她,就跟那边简单吩咐了几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程露瞧着问“谁啊,忙的话先把事说完。”
“没事,闻静。”他走过来搂她腰,“早餐给你做好了,先去吃。”
今天是传统的中式早餐,小米粥和三鲜包子搭配两道爽口小菜,有她一直很爱的甜萝卜,沈时白会将萝卜腌得半点辛辣也无,还脆脆的。
吃早餐时两人如常说起公司股票,瞥见他虎口的咬痕,程露也不避讳问他还痛不痛,待会儿需不需要去买点药抹一抹
“不用。”沈时白不以为意地捏手,“你的破坏力还没有那么大。”
她的确没有什么破坏力,忍到泪眼涟涟,也不过只是给他留了个不痛不痒的咬痕,回过头,就教他后知后觉生出浓烈的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