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臣说完并不避讳地看着她,仿佛半开玩笑,“你的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我怕到时候眼见为实,我还是受不了。”
程露闻言,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
周臣端起咖啡尝了口,味道似乎差强人意,于是干脆又放下杯子。
他平静地说“程露,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没办法认同,你说我们之间全是错的说法,但确实是我,让我们的分开最后以难堪收场。有些话,现在说为时已晚,再做回朋友也不现实,但我还是希望你日后想起我,能是开心的回忆多一些。”
情侣之间有种说法,分手之后能做到恩怨两清,心怀祝福,那也算是对彼此最后的爱意。
程露说不上赞同不赞同,她以为那本应该是常态。
起初收到有关周臣的录音,她的痛苦来得后知后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钝得像是个缺少条件反射的植物人,冷静到绝情。
这也直接导致,明明被背叛的人是她,到头来却是周臣无比愤怒地质问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爱他
但在那些质问背后,是偶尔夜深人静,她躺在床上的辗转反侧。
睡不着的时候,眼前仿佛走马灯似得,闪过两人诸多过往片段。
程露人生第一次叛逆逃课、第一次喝酒都是和他,他骑自行车带她去海边,双双醉得脸通红,被巡逻的警察叔叔当成追求殉情的中二少年,差点追出二里地,逃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片段里也有两个人从小到大数不清的插科打诨、嬉笑怒骂,一起看过的风景、说过的情话所有所有,却在那段时间全都变成了灰色,黯淡无光,如同讽刺的默片。
她是个很奇怪的性子,花费很长的时间悼念过往,强迫自己认清残酷的现实,却只在某一个刹那,
忽然之间,她关掉了自己的痛苦开关,一切恢复平静。
现在临到分别,程露在沉吟片刻后,依然选择给彼此体面。
“谢谢你的咖啡。”她弯起嘴角,“比起过去,我更愿意享受当下,既然要走了,那我就祝你今后一切顺利吧。”
两个人的咖啡没有喝完,从店里走出来,刚推开门,铺天盖地的炙热迅速将人包裹,闷得简直透不过气。
“你开车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周臣问。
他看见程露略吃力抱着花束的纤细双臂,原本打算伸手去接,却看到她的眼睛,出来后便仿佛下意识地,投向了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那有个固定的停车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被人买下来,全天候等待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靠。
程露摇头谢绝,“不用了,他来接我了。”
周臣眸光顿了顿,望见不远处静静等待已久的车辆,抿唇说好,“今天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
程露微笑点点头,而后转身,在身后那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着等着她的人那里走去。
她的步子不自觉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最后终于坐上车,靠在椅背里抬眼看去,才发现咖啡店门口其实早已经没有人了。
车辆启动,沈时白当真心甘情愿当个沉默的司机,她没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也不问她和前男友都聊了什么。
这样的静谧的默契,持续到某个岔路口红灯。
从上车开始就靠着椅背闭塞耳目的程露,忽然开口问他,“沈总,今天方便带我回家蹭顿饭吗”
沈时白没什么情绪的侧目,看向身旁的女人,还有她怀里朵朵盛开的黄玫瑰。
就在前不久,他明明才刚斤斤计较地要求策划师,删掉哪怕视频中只有几帧、一闪而过的画面,此时,倒又出奇地心平气和。
没注意什么时候切换了绿灯,堵在后头的车辆不耐烦地按了声喇叭,才唤回他倏忽僵持的思绪。
“想吃什么”
沈时白脚踩油门,手上调整方向盘,旋即驾驶车辆拐入了另一条通向南湖檀宫的路口。
程露思索之后,给出答案“鱼汤面。”
回家的路上经过超市,沈时白停车带她去买了些食材,回到家后,他在料理台做面,程露轻车熟路,去了二楼浴室洗澡换衣服。
两个协议夫妻,彼此都死守城门坚决不肯同对方交身交心,却在相处中,契合得好像多年老夫老妻。
她自己都觉得多少有点奇怪,但又莫名的舒服。
女人的沐浴更衣,要比沈时白做一碗鱼汤面,复杂得多。
程露找不到睡衣,再次征用了他的衬衫,趿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梯时,沈时白算准时间,将煮好的面捞起来,盛进鲜香四溢、奶白浓稠的鱼汤中,最后放上煎蛋,撒上葱花做点缀。
她坐到餐桌前,对面的男人准点投喂,捧上面碗和筷子。
“沈总自己不吃吗”
“我不饿。”
“可我一个人没胃口,吃不完”
她满脸无辜地看着他,眼神里有点不知好歹的怪他煮的面太多,那模样,教沈时白想起幼儿园里挑食欠揍的熊孩子。
沈时白极轻地吸了口气,转身从柜子里另取出副碗筷,转身看到她捧着比脸都大的碗,馋猫儿似得想喝汤,另外又给她拿了只勺子。
事实证明,程露并不是真的需要有人帮她分担食物,她只是在当下这个时刻,希望能有人陪着她而已。
因为沈时白全程几乎没有动筷,那碗鱼汤面也照样见了底,最后剩下两粒葱花飘在薄薄的汤面上,孤零零地做个伴。
当然,也可能是他煮的面当真尤其美味,足够她甘愿将自己吃撑。
不过吃撑的后果,大概就是失眠。
明明吃晚饭就去刷牙睡觉的人,等沈时白洗完碗、沐浴、又处理了3个半小时的工作后,深夜推开房门,就看到她正在床上,睁着眼翻过第不知道第多少次身。
看到他进来,程露拧着眉抬头觑了眼,再翻一次,背对着他那侧,给自己下最后通牒,强制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声走到床边,而后被子窸窸窣窣地动了动,身后床侧随即微微下陷。
轻微的啪嗒一声,沈时白关了灯。
黑暗中,他平躺片刻,还是侧过身朝向旁边的女人,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第一次揽进怀里来。
她的呼吸温温热热,轻轻的喷薄在他心口。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他问。
程露额头抵着他锁骨,闷闷的不解,“什么”
沈时白说“婚礼。”
说不清来由,她的鼻腔中,陡然之间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冲得呼吸猛然停滞刹那,而后裹挟着更沉重地热,隔着衣料撞到他的胸膛。
原来人是真的不能念往昔,本来早都已经关闭的开关,竟然还会被某个瞬间的老旧记忆,不合时宜地碰到,开启得猝不及防。
有关于“失去”的词汇,从来没有能令人愉悦的,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而她碰巧都集齐在同一人身上。
面对男人状若安慰的拥抱,程露的回应,是搭上他腰间的手臂。
“嗯。”
那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含糊的鼻音,沈时白入耳,低头安抚的亲了下她的发顶。
“那就好,睡吧。”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