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四目相对,沈时白的呼吸就悬在她上方,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那双眼睛真是生得十分好看,平日里看着,总仿佛半是多情半是冷淡,此时被长睫覆下的阴影遮盖,越发显得深邃,乌黑的瞳仁犹如凝聚的墨滴,教人丝毫也看不清里头什么情绪。
程露望着他,唇角笑意莫名停滞住刹那。
身体里的老旧西洋钟,仿佛突然不合时宜被人拨动了钟摆,到达整点,发出叮咚一声响,那只猴子跳出来聒噪,搅扰得教她心神不宁。
稍纵即逝的差错,程露很快拨乱反正,冲他笑笑,“婚礼都只是形式而已,一颗石头还不是随便嘛。”
话音落,沈时白神色纹丝不动,唯独眼睫垂落了下,再抬眸,眼底仍旧一片波澜不兴。
他随她勾唇,“也有道理。”
夜晚电流不稳,床头灯光忽然极轻微的闪烁了下,在倏忽静谧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明显。
薄薄的丝被下,程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闹着闹着闹到了对方怀里,稍动了动腿,脚尖竟都踢到他小腿。
她没动,退开的是沈时白。
抬眸扫到墙壁上的时钟,已经零点过半,连带着收回放在她腰间的手之前,他问“现在酸痛有没有好些,能睡得着了吗”
程露毫无异议,嗯一声,乖得甚至不像本人。
沈时白望着她没多言语,单手撑住身体,伸长胳膊越过她,按灭了床头的小灯。
卧室瞬间陷入黯淡,窗外月光倾洒进来,恍然照出点清冷的旖旎。
收回手臂躺回去前,沈时白听到身下的女人忽然鬼使神差地问“沈总,请问我们当时签的协议中,包括做、爱吗”
果然,她要是乖了,那就不算正常。
他借着月光抚了抚她的脸,“沈太太,又寂寞了”
那笑里藏着不与人说的恼意,只程露察觉不到罢了。
她只察觉得到男人温热宽大的手掌,仿佛轻车熟路、尽职尽责地探过来,沿着腰线往下,寻索到她睡裙的边缘。
犹如重蹈覆辙的戏弄。
她背过身避开他,话音消遣,“那倒没有,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沈总晚安,整夜好梦。”
同床共枕,这女人祝他整夜好梦不醒,沈时白听得懂,勾唇笑笑,无论遂不遂她的意,仿佛都是圈套。
手掌握住她脖颈的力度忍不住得有点重,他低头,唇落在她耳后,却仍旧克制而轻柔。
“沈太太,好梦。”
大抵是托他这句好梦的福,程露夜里睡得很安稳,晨曦时分下过一场雨,她将脸埋在枕头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毫无知觉。
连沈时白起床时,担心她呼吸不畅,还曾托着她头稍微摆正过,她也半点不知情,只翻个身继续埋进去,才觉安全感满满。
昨夜睡得晚,早上临到阿姨来唤,才彻底醒过来。
下楼吃早餐时没见沈时白,冯老师倒心里门儿清,都不用她开口问,瞧那眼神儿四处瞥了瞥,就主动交代。
“时白刚才接个电话,去公司了,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儿,随时给他打电话。”
程露低头喝粥,嗯一声,没说别的。
倒是老爷子又想起来,跟她说“上次给你的那显南项目,你赵叔说什么时候有空,约出去一起吃个饭当面见一见。”
程露不喜欢和那一众打官腔的长辈应酬,不太乐意,“之前不是已经过过方案了,赵叔要吃饭,您请他来家里喝两杯多好”
老爷子板下脸,“这项目是你做还是我做”
程露就歇火了,应承下来,说回头自己跟赵叔联系。
临了老爷子记得嘱咐,“还有时白,你们俩现在是一体,到时候教他和你一起去露个面,对外也是个态度。”
“知道啦。”
程露原本也是这样想,和长辈打交道她不擅长,沈时白却是个中好手,不然他怎么能哄得老爷子和姥姥姥爷服服帖帖
跟赵叔那边约好的时间在周四晚上7点,安武路的观海阁包厢。
对公事务,行程信息她是叫赵琦通知的闻静,当天晚上出发到路上,赵琦收到闻静的消息,说沈时白有个采访延误,可能会晚到片刻。
程露没放在心上。
直等进了观海阁包厢,左右没看到赵叔,只一眼瞧见里头主位上坐着的赵恒远,她恍然才想起,这人论起来是该叫赵叔一声大伯的。
“你给闻静说,请沈总不必来了。”
冤家路窄,眼瞧这是场冲着她来的鸿门宴,程露再拖沈时白下水不地道,教赵琦发出消息,自己单独过去落了座。
赵恒远这人不太行,但做兄弟不错,对周臣看得重,旁观下来闷得气,到这会儿全都拐弯抹角回报到她身上,直白不遮掩地就是为教她喝酒,下她的脸面。
满桌子人都看得出来,程露不肯服的软,只能辛苦赵琦只能从中圆融,喝下去的酒,程露都给他算成了工伤。
喝到半截,赵恒远的手机响,他一看来电人,忙起身出去接电话。
程露紧随其后跟出去,明面上憋了一肚子火,擎等着暗地里要发。
谁知道刚过拐角,她就看到早有人等在旁边,劈手直接拿走了赵恒远的手机,对着听筒熟稔打声招呼,而后将其挂断。
赵恒远尚且呆怔不知作何反应。
对方已经递来手机,自我介绍,“赵先生,我就是沈时白,那间包厢里的程露,她是我妻子,今天的酒局我看不如就到此结束吧。”
那男人说话,永远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疏离调性。
程露止住步子,靠在墙边呼出满肚子闷气,没兴趣听赵恒远这厮具体为什么认怂,名利场上,谁头上还没有座五指山
轻着脚步回包厢,她也不多留,叫上赵琦同众人告了辞。
拉开门,迎面碰上回来的赵恒远,垂头耷眼,半个字都没再跟她多说,多走两步,就看见等在原地的沈时白。
程露让赵琦先走,踩着高跟鞋笃笃的过去,承了人家的情,别扭地觑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不用来的嘛”
沈时白伸手来接她的包,轻笑说“我以为你在气我迟到的事。”
“我哪儿有那么小气”
程露凶巴巴的,好似刚才闷着气没来得及出,就教他悄无声息的化解了,她变成一拳搭在空气上,很不得劲儿。
不过说起迟到,她倒记起来之前闻静说他在受采访,回去的路上随口问他哪家媒体、采访了些什么
沈时白答得简短,吊人胃口,“过几天你去看看就知道。”
这就教程露挂念好多天,没事就在网上搜,不成想最后还是中午在员工餐厅吃饭,被人举着手机怼到眼前给她看。
那已经是条重新剪辑过的短视频。
第一幕,依然是沈时白那句,原先在网络上掀起过海啸的“为了摘到月亮”。
第二幕,恰巧是相同的主持人,在临近结束时,她想起来问“容我冒昧好奇个题外话,请问沈总,您现在摘到月亮了吗”
沈时白面对镜头笑容儒雅,他回答,“她现在是我太太。”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