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王老道人缓缓落下,他收起脚下踩着的拂尘,放入乾坤袋中。
他足尖刚一沾地,就看见了地上一大片血污,皱起眉头。
老道士往前走去,用手抓起一大把掺杂着血的泥土,放到鼻子边嗅了嗅,他立马判断出这是人的血,而非妖的血。
这是王老道人多年做行者的经验所得,人血妖血,一闻便知。
“这寂灭林最边缘处怎么会有人的血,而且……”他目中闪过精光,吐出四个字,“刚干不久。”
也就是说有人负伤至此,可那人去哪了?
老道士环顾四周,树影斑驳,空无一人,他陷入沉思,莫非是葬身于妖兽之腹中?
他一时半会想不清楚,便暂存此念,去作他想。
王老道人想到上次在这寂灭林意外撞见那老妖修,他作为一个云游四海的行者,又是属于崇尚“积极入世”的那一类侠者,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与那丧尽天良的想用“活人炼丹”的老妖修,鏖战数合,没分得雌雄,却被他伺机寻到机会,脱身而去,遁逃数里。
当时,一个不慎,连行者令牌也被裹挟偷走了。
他回想时那桩可耻之事,忍不住在心里骂娘,但又困于只知其人其貌,不知其人藏身之处。
老道士于是便有意留守在流明城算命为生,一是补贴家用,二是守株待兔。
其间,他又有过几次出行,来到寂灭林侦查,却始终没能捕捉到妖修的踪迹,连个影儿都没有看见,但也并非没有半点收获。
王老道人多次在寂灭林中搜寻,取得了那老妖修在激战中不慎掉落的指甲碎片,便将此物碾碎成粉,辅以高深法术,借助罗盘法宝,试图将其人寻觅而出。
老道士再次取出“罗盘”,只见罗盘中的天池,指向正北方向,他不再停留,一掠而去。
山洞里。
黑色一片。
从洞口石堆缝隙中透射进来的光,是唯一的亮。
答,答,答。
是滴水的声音还是滴血的声音?
分不清了。
血腥味、腐臭味和药草味混杂在一起,洞内又是一片潮湿,很难闻,要让人作呕和发疯。
尤其是那“答,答,答”个不停的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给人一种非比寻常的沉重感,教人喘不过气来,就要压抑死。
“呜,娘我好怕,我要回家……呜呜……”
那边传出凄惨的哭声,有气无力不说,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要断气般。
是张生。
“给我闭嘴!别哭了!”
陈去非披头散发,他浑身是伤口,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残忍的酷刑不能杀死他,不能让他折腰,但又是这种恐怖到让人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的环境,给他十倍于酷刑的折磨,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那“答答答”的滴水还是滴血声一直在响着,陈去非找不到根源在哪,或许根本就没有源头,而是幻象,无法破解的幻象。
他的情绪因此变得愈发暴躁。
“呜呜呜……”张生像个娘们儿一样,小声抽泣着。
“我叫你别哭了!你是不是想死?!”陈去非暴跳如雷,大喊大叫。
他感到这样的自己十分陌生,陈去非开始憎恶自己的灵魂,但又无法改变自己的行为。
他会变成这样,一定是方年动了手脚,是的,就是方年,肯定是方年对他使了魔咒,让他变得不像自己,开始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他要疯了。
答,答,答。
诡异又让人抓狂的声音还在响着,像是死亡之狼在不断逼近,追赶着逃命中的人。
陈去非两个眼珠子布满了血丝,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唯独那双眼睛,没有白,也没有黑,是空的。
“你……是谁?”
“我是你。”
“你不是我。”
“我就是你。”
陈去非没有自信,他看见那张脸就是他的脸,他害怕了,大吼一声,“你不是我!!!”
“呵。”
他听见了一声冷笑,似乎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愚蠢和……懦弱。
“呜呜呜……”
陈去非又忽然听见了哭声,他大发雷霆道:“我他娘的叫你别哭了!”
陈去非发了疯的冲过去,一把抓住张生的衣领,“你他娘听不见吗?!!”
但很快,他就愣怔住了。
陈去非在张生的脸上惊愕和害怕的表情,他一下就明白了,刚刚哭的人不是张生,那又是谁?
陈去非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痛,他感觉不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