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之时,居然会有栀子花,但是新奇。
“皇姐,吃早膳了……”宋绛雪轻声说道,宋揽月却没有理会,笑着要把栀子花别在耳朵后面。
宋揽月拿起梳子,无奈一笑,便小心翼翼为她梳妆,她如今这般样子,宋绛雪每每见到,心中便更难过一分,可每日都要去见她,因为她是她的皇姐。
小时候,宋绛雪总是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像是被人丢开丢去的破布娃娃,可那时,皇姐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
“皇姐,小时候,你保护我,现在,我来保护你。”宋绛雪摸了摸她的脑袋,宋揽月却仰头冲着宋绛雪笑了笑:“花……花,门口的花……”
还没有等她说完,宋绛雪便拉着她起身,坐在凳子上,将一碗热乎的莲子羹放在她面前,指着说道:“皇姐,吃早膳,免得饿肚子。”
宋揽月将花放在桌子上,连忙端起碗,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一勺子的粥满足不了她的胃口,粥水顺着嘴角流下,落在衣襟,宋绛雪连忙拿起手帕,为她轻轻擦。
“慢点慢点慢点……”宋绛雪说道,眉头紧锁。
宋绛雪将桌子上的栀子花拿起,嗅了嗅,当真是芬芳,便要将它放在玉瓶子中,起身往后走去,经过窗户时听见院子里的丫鬟在叽叽喳喳些什么,便上前听。
只见,一丫头手持扫帚,四下打探,捂着嘴凑在另一个丫头旁,问道:“听说了吗?昨夜宫中又死了一个嫔妃。”
“什么?又死了一个?”
“那可不是,听东宫太子丫鬟说道,那人死的可惨了,舌头被拔了呢……脖子直接被人砍断了!”
“可又有那个……”
宋绛雪细细听着,近日是听闻宫中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五日前,贤妃被人扔下进,人被捞上来是,听说是没有眼珠子的,就两个血窟窿,还被水泡的发紫,三日前,赵婕妤被人在御花园中杀害,人死了,衣裳却被扒的什么也不剩,光溜溜的躺在雪地里,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人的身上满身伤痕,吓得丫鬟太监都要绕着御花园走……
“你们在说什么?”宋绛雪问道。
丫鬟一惊,连忙跪下磕头,“殿下赎罪,奴……奴……”
“你若说不清楚,我才要治你的罪。”宋绛雪说道。
安若素听见屋内有声响,便走了进来,行了个礼,说道:“殿下,还是我来说吧。”
宋绛雪瞧见两个丫鬟被吓慌了神,想着一时也说不清楚,便同意了。
安若素说道:“近日里,宫中时常发生嫔妃无故惨死,死相极其悲惨,而且,每一个死的耳朵上都会别一朵发黄的栀子花。”
宋绛雪忽然间心中一怔,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向自己手中的栀子花,心跳加快,又猛地往向正在吃饭的宋揽月,连忙跑过去,拉着她的手急切问:“皇姐,你这朵花在哪里拿的?”
宋揽月眼珠子一轮,噘着嘴说道:“门口,门口开花了,嘿嘿嘿……门口开花,花神敲门,门口开花,怜怜喜欢花花……”
“花神敲门,门口开花?”宋绛雪琢磨着,手中拉着更紧,有种有些害怕。
“若素,你去准备一下,今夜我留宿在皇姐这儿,明日我再去林府贺寿。”
“诺。”安若素领了命,便要走,刚要走时,脚步突然顿下,扭头上前,将袖中的一个翡翠镯子提给了宋绛雪,说道,“公主,这是顾太医昨日交给我的,让我转交给您。”
宋绛雪看了一眼镯子,想了想说道:“你替我还回去,还有,告诉他,以后不必为我破费。”
安若素跪下,小心翼翼眸子,问道:“殿下,若素有一问不知能否?”
宋绛雪歪着头,微微一笑:“说吧,在我面前,你和花影一样,不是下人,我当亲妹妹待的,有什么说就是了。”
安若素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抿了抿嘴唇,说道:“殿下,宫中人都知道您与顾太医是青梅竹马,顾太医对公主也是一往情深,那公主对顾太医是什么情?”
宋绛雪眸子微颤,想了想,说道:“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情?”
“奴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知公主所做之事,公主对顾太医,是兄妹之情。”安若素说道。
宋绛雪淡然一笑,拿起茶壶到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不经意说道:“那你为何还要问我?”
安若素垂了垂眸子,说道:“奴想问个明白。”
明眼人谁人不知,宋绛雪一直对顾知秋以兄长之情,顾知秋送题了诗的风筝,她便亲自还了回去,顾知秋给他披披风,她第二日便让人连忙送了回去,安德侯的红色披风也是,就披了一夜,便让人洗干净送了回去,似乎,只有长月殿中的那个白色狐裘大氅,被留了下来,还被仔仔细细的小心放在屋内,她让安若素将翡翠玉镯送回去,又好像是因为手腕上那根被串了白色纽扣的红绳解不开了,翡翠玉镯带不上了……
“你为何要问个明白,难不成……”宋绛雪问道,边喝茶。
安若素一咬牙,抬头说道:“奴心悦于顾太医,”说到顾知秋,安若素的眸子微亮,面色红润,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奴身份低微,可是奴以为,喜欢就是喜欢了,奴无依无靠,身如浮萍,没有牵挂,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宋绛雪听着,安若素的性子倒是和她有些相似,都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安若素虽然之前是个乞丐,可是严严寒霜并没有压断她的骨头,她的骨头是硬的。
安若素刚来时遇见了顾知秋,当时安若素的病还没有好,顾知秋好心为她整治了一番,顾知秋向来温厚,待人有礼,至此一番,安若素感受到了被关爱的温暖,像是冬日里的一束光亮射进了空旷黑暗的小木屋,变得亮堂起来,而那屋子中的人呢,见过一次太阳,便开始害怕以前习以为常黑暗。
“你很好,下去吧。”宋绛雪说道。安若素起身离开,宋绛雪望向她单薄且瘦弱的身子向门外走去,眸子微眯,“心悦,我的心悦之人,又是谁呢?”
忽然之间,脑海中闪过零碎的记忆,雨天,油纸伞,暗红色衣服,低垂着的清冷的眸子,白色狐裘,皇后寿宴的共同舞剑,城楼的咫尺,流烟阁的后背,被钳制在桌上的窘迫,梅花树下被风吹的落在头上的红色绸带,以及那惊人后背发麻的对着风穴的刀刃,糖葫芦,燕子风筝,……如同一缕清水,潺潺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