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立着,凝眸望去,见门庭处的仙卒皆退散两侧。薄雾后现出白衣的轮廓,瘦风抚月,缓缓而近。
我望进他银雪凉夜的白眸中,大惊,“焦楚?”
他无言,停于我面前。两侧的仙卒似是不悦,惊声道,“放肆,竟敢直呼仙尊大人的名号?”
我心间一蹙,思绪纷乱。未曾想,他竟是这般身份。也只能赶忙回礼一句,“怎敢劳烦仙尊大人远迎?”
他音色徐徐,无风无澜,“夜凉,便先歇息片刻罢,”停顿,“你候了一日,想必亦乏了。”
我正欲婉拒,却见他已向仙庭门府后方步去。踟蹰不决,但他已渐远,只得抬步跟随。
缥缈浮沉的云雾虽于夜薄凉,不过沁骨暖温,不似冥府那般寒彻,却若游丝潮湿黏连,须臾间便露重沾衣。
退避两侧的仙卒好似对我方才的出言不逊而愠,皆怒视于我。
“不必在意。”他轻轻说着,放缓了步子。
玄关轻启。我抬面,见他已步进,不禁驻足。此处应是大殿了。
他亦停步,回身看我。我迎上他的目色,不知应说些什么才好,只得缄默。
他轻笑一声,避了我的眸色,“仙桃胡会应允赠于你们冥府的,你不必这般谨慎。”
“多谢仙尊大人,”我看他又欲要向殿中步去,开口,“不如劳烦仙尊大人将仙桃胡交于属下,便不叨扰仙尊休息了。”
他倏而停步,却并未回身。略一沉吟,旋即开口,“亦可。”
我长出一气,笑,“只一个足矣。”
“听闻十殿草木皆死,”他缓缓说道,侧身看我,“只一个如何足矣?”
我喉间一顿,一时不知应如何应答。他轻笑一声,“你若不愿进来,便在玄关处等我片刻。”
我无言,只得颔首,看他向侧殿步去。望过玄关的屏风遮纱,依稀可窥见中殿置有一仙池,周遭似植花木,细细听去,可辨鸟雀的音色。
须臾,他于侧殿步出,停至我面前,将手中取来的外袍披于我身,“仙界的云雾潮湿。”
我一惊,欲要挣脱,“多谢仙尊大人,着实不必这般。”
“你的魂魄支离破碎,可不能再受凉了。”他银雪素裹的眼中似蕴笑意,轻轻将袍衣披上,“不必如此生分,还是唤我焦楚便好。”
我不知应或进或退,思绪飘忽不定。
如此看来,身内的千丝万缕,亦是他亲手所为。
“多谢仙尊大人出手相助,属下已亏欠仙尊大人太多恩情。”我拱手作礼,垂眸,未敢与他直视。
“说了,唤我焦楚便好。”他似是愉悦,不甚计较。
“怎的如此缄默?”他回身,笑,“如此拘谨。”
我闻言一惊,未敢擅自言语。既已知晓仙尊身份,便不敢出言不敬。
他似是又嗟叹一声,悲喜不定,“你来,只是为了十殿的桃花么?”
“无妨,”他又由忧转喜,“十殿拜托的仙桃胡,随后我会派遣仙侍处理,你不必挂忧。便先回去罢,想必你也乏了。”
我抬眸看他,他亦垂面望我。
“那便劳烦仙尊大人了,”我敛衽施礼,“冥府感激不尽。”
他似有若无的轻轻应了一声。我立定看他,只是他背向而立,只得望见削瘦的身影。末了,敛眸,转身向玄关步去。
不曾设想,他竟贵为仙尊。
“此番白无常爷可真是帮了大忙,”他接过,喜上眉梢,“教我省了不少麻烦。”
我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以手支门倚立。
“白无常爷这般心不在焉,可有心事?”他瞥眸看我,笑意盈盈。
我回神,不应。
“事情处理的不错。”他甚是愉悦,手中的玉扇噼啪阖上,“作为交换,我也会给你所求的信息。”
“落芷,便是被那仙尊劫去,”鹯华山黎色的双眼轻轻眯起,好似其中暗流涌动,“逼得他亲自出手,以他的脾性,想必落芷已身首异处了罢。”
鹯华几步上前,伸手轻拍我的肩头,“冥府不再过问此事,也是究其于此。”
“我相信,以白无常爷的处世为人,亦是左耳进,右耳出。”他俯身近至我的耳侧,低语,“心知肚明便是,莫要张扬。”
我怔于原处,只听得他愈行愈远。
黑色的风起,萧萧瑟瑟。万般皆静,长夜不去。
仰面望月,竹夜潇湘。夜深,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