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中元。往昔竹夜后的人市银树璀璨,今日也阑珊了。
我凭栏望去。阑珊稀疏里,也不知其中是否有他的侧影。
举酒对月,瘦月清风。天幕黑夜沉沉,月色如波光粼粼浮跃于金桂玉丝里。尚未到岩桂熟落的月时,青涩的初蕊尚且涩口。微钝的苦涩蛰伏于冽泉里,隐匿于绵绵回甘,好似针芒。
自幼孤哀,一人颠沛。身又抱疾,羸羸弱柳。
雪夜寥寥,乱雪如柳絮。彼时我年仅五载,不过垂髫。果腹尚难,短褐穿结。绒雪迷眼,周遭银装素裹。凛风渐起,人家也关了门户。
彼时寒风凛冽,也只能蜷缩于积雪里避风。饥寒窘迫,无可奈何,也只得食雪饮冰。长夜漫漫,何时将尽。
面前积雪支支,阴影斜斜,行人的廓影映照于霜雪上。我撑眼,定定向他看去。方才食进的冰雪已于腹中翻搅风浪,见有人近了,不禁想藏匿于韶月下无法照进的黑暗里。只是堪堪支身,腹中翻涌,便自口而呕。
我惊觉,向后躲去几分。腹中波涛未止,又连连咳喘。他蹲俯身子,轻轻开口,“小童,家居何处?怎一人在此?”
我咳咳不止,只撑圆了双眼看他。他轻笑一声,解下身上的披衣裘毛,围于我周身。
突如的温暖。我不欲开口,只瑟缩于其中的温暖。何谓家。
“如此气候,不如先去我的府上避寒,热水温食。”他轻轻叹息一声。黑暗斜斜,看不真切他面容上的风浪。
我撇头,不应。头晕目眩,唇齿干苦。热水温食,我阖眼。寒冬不尽,又怎敢奢求果腹。
他见我不应,便也轻轻起身,转侧离去。我回头见他渐远,消失于霜雪里。或许是一顿果腹之食离我远去。我阖眸,披紧他的毛裘,只是寒风萧萧,无处遁藏。
昏昏昭昭,不知许久。自华胥中惊起。咽喉胀痛,吐息灼热。视野迷迷茫茫,见面前人影。
我尽余力支起身子,攥紧毛裘。他好似笑了一声,开口,“那披衣,予你便是。”
我依旧未应,只静静看他。他将手中的木竹食盒打开,取出其中的木碗,递至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