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儿看看,是一条腰带,中间用浅粉色绣一大朵荷花,心儿是金银线捻的,正好配她的绿纱裙。只见千福在牡丹花前操琴,小蝶、小蜓起舞,乐人合唱道:“今年花开好,正是堪折时,错过春光去,无花空折枝。”
兆凌步入花影里,转到公主身后:“姐姐,教我抚琴吧!”“这是秦筝,可不是一时半刻学得会的?”“不怕,教我吧。”
“你要先娶媳妇,我才教你。”“这——”“我听说你几日前,到前科武状元何忠义的姑姑家做客,打渔去了?”“是。我跟何忠义成了兄弟,他告诉我几桩关于姐夫的事。”“鱼打得怎么样?”“打了一天,忠义说我的臂力若这个练法,老死也学不得武艺。”“你只去了一天,这丫头就没魂了,我看着心疼。让你姐夫去说服了太夫人,把潇王的亲事退了!剩下的,你自己拿主意,想明白了,再来找姐姐学琴。”
水到渠成,惜花在牡丹宫摆酒,为隐王纳妃,蝶儿好不艳羡。惜花不避嫌疑,将叶孤鹤、何忠义、李荏苒、卫流云、卫流光及画苑众人都请了来,唯独未请书君帝。只是具表,向他奏明此事。
书君帝纳妃不成,大半年一次也不进妫妃宫中,修道宫自有新人陪他玩乐。惜花过了数日,画了一幅《残红落英图》,又上了一个小折,意在指责皇帝开设修道宫,书君帝大怒,但看在自己六十大寿将至,按下没有发作。书君帝不进絮妃宫,席鹰却日日来“请安”,想想书君帝真可悲,絮妃宫的宫人再没有向着他的。席鹰和妫妃商议,要用半月时间,让书君帝堕入彀中。
流光如水,再不等人。兆凌在惜花夫妻的牡丹宫与鸳儿成亲,千福又把自己所学筝的奏法悉数教了他,时光又过了三月。一日兆凌独自坐在鸳鸯桥上,对着池中自己的倒影发呆。
惜花回府,也在桥上散步,初时不惊扰他,看他入了神,冷不防过去拍他的肩膀,笑道:“凌弟,外番典籍上说,有个美男子,看着河中自己的倒影自怜自叹,不防掉进水里,变为水仙花神。莫非,你也要做花神不成?”
“姐夫哪里知道,我在你府上寄食终日,心里难受。”
“我知道,你娶了媳妇,便不想住在姐夫家了,是不是?”“我——”
“喏,给你吧。”惜花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来,“我和你姐姐早就商议过了,怕你多心,一直没敢告诉你。姐夫在西郊幽静之处睡莲河畔,为你置了所宅院。”
“姐夫,你不要凌儿了么?”“你看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是个小孩子。这样,过几日,你便同鸳儿搬过去住,姐夫拨3个小厮与你,另外,小蝶如今是你的妻妹,也要随着你;姐夫再拨2个侍女随你,如何?”
“姐夫,你都想好了,我还说什么?只有一条,你得把诗书文章四位哥儿拨给我。”
“别人都行,文儿章儿不能跟你,就会教你玩!你啊。“惜花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太阳穴,“别被他们教坏了。”
兆凌不说话,双眼直直的望着惜花,眼波欲流,分明恳求之色。惜花道:“好了,我是说说而已,让他们随你,让他们都随你!”叶惜花郑重地对兆凌道:“你对太夫人可要孝顺,不然姐夫不饶你!”
“姐夫,我娶了鸳儿,太夫人就是我丈母娘,也就是我亲娘了,我怎么会不孝顺呢?只是,我怕我们搬走了,就像黯弟一样,和姐夫生分了。”
“不会,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把黯弟从我大师兄那儿接回来,可是黯弟已经把大师兄认成了爹,每回离开他家不到一里地,不是黯弟哭,就是我师兄哭,哭得我心疼,又把孩子送还给大师兄。他现在都快不认识我们了!”
“就是,我怕——”
“你么,不会的,我每隔半月就带你姐姐一起来看你们,把你盯住了,看你会不会忘了我!”
如此,兆凌带着鸳儿、小蝶、并惜花拨给的人役、使女于几日之后搬进了西郊新府,府邸提名:“眷花王府”,不犯隐王字样。是兆凌自己的意思,门前一联云:“小隐于林,大隐于市,我今隐于世,大贤在野,小贤在朝,吾自闲于野。”小鸳不解,问道:“为何王府不提隐王字样呢?”
“我不想说。鸳儿,你问太夫人就是了。娘,你该知道吧。”“爱婿,何必如此在意!”“到底为什么?”“他提个封号,都在骂我,可我做错了什么!不提他了,不提他了!走,我们进去吧。”
看官以为,兆凌这几句没来由的话,究竟为了什么?刘太夫人早年跟着太妃,当然明白。原来书君帝为兆凌填写的这“隐王”称号,是个恶名。当时惜花怕他伤心,从没说破。不料他自己去考官试,从书上知道,自然怀恨在心。那隐王是中华周代一昏君的帝号,在位时为政碌碌无为,及驾崩,周朝即亡,秦国称帝。
书君帝原本是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没人知道。但在兆凌心里已认定其父斥他为不仁无为之人,更怨恨其父。
恨归恨,爱是爱。兆凌自入了王府后,与鸳儿如同鱼水。待太夫人也如同亲娘,闲时抚琴吹笛,双双泛舟湖上,真与惜花千福并无二致。一日,鸳儿在舟上对他说:“我谱了一首曲子,你看看!”“这哪是你谱的?分明就是姐夫吹的那首箫曲嘛。”“我改了两人合奏的,凌哥哥,你没看出来?”“我是半调儿,照着曲谱能弹几首就不错了!”“我们也学姐夫姐姐好了!”
转眼入秋,红叶飘落,说不尽二人自在逍遥。日暮晚霞漫天之时,看他二人在香木舟中,只有波光粼粼,红枫逐水,琴音悠悠,笛声相和,鸟鸣阵阵,情话绵绵,哪有世俗的烦恼,苦楚!
若还有别的,就是兆凌不知怎的迷上种花卖草,自入王府,闲时即去市集,与小贩平民相交,内中有一个叫做李开方的,却是珠算好手,原是随父做玉石生意的,与人赌石输了千金,索性不干这行。与其父反目,出来到绸缎庄里做些小本买卖,却是与掌柜做账房先生的。不想被他父亲知道,老员外不齿于一个富家少爷仅作这般买卖,一气之下驾鹤归西。族人得知此事,纷纷白眼看他,李大官人却落得自在。只是每每与人提到其父,时时垂泪叹息,倒又是情真意切。
他的性子,连其母都不明白,却被兆凌看破。兆凌有一日在他店中为太夫人置一块衣料,见他气质举止胜于掌柜,特地邀他品赏花草。
这侍弄花草本是惜花平时雅好,兆凌常随左右,不觉已将园艺学得精妙。他又不甘心独赏春色,竟将四季花草在集上叫卖,只是遇了知花爱花的,便送予人家,不取分文。为此折了不少本钱。因他原属皇家,自得王爵,原有例俸,考了官试,又得了一份供给,钱财应属无忧,故也没人管他这些。
那李开方见其俊雅,也就领命而往。赏了他的花草,两人又入茶肆,李开方茶肆饮酒,未饮已醉,将前事和盘托出,兆凌说李大官人只是想按自己所好行事罢了,不是不孝。只这一句说到他心里,两人由此便成密友,常在一处倾谈。
兆凌还喜欢带着鸳儿去武状元何忠义府中,何忠义对教兆凌学兵器的事原本已经死心,但兆凌陪着鸳儿同来,何忠义一时高兴,在席上唱了他家乡的渔歌,毕竟是19岁孩子,到底不矜持。兆凌操琴以和,众人大醉了一场。
那何忠义见大殿下琴音铿锵有力,心生一念,将自己所创暗器,“游龙镯”传与兆凌。这原是纯钢所制,一对镯子,上雕兰花纹饰,与众不同者,一对钢镯,并排戴于一只手腕上,前大后小,平时不用双镯合一,若到用时,只需轻叩两镯联接处的玉钮,两镯分开,中间游龙丝即展开,用者再用指奋力弹出,便可击人,更重要的是,一旦按动玉钮,外镯便与毒丝相缠,用者先服解药永不侵毒,中者三日内不得解药立死。
所谓游龙丝者,中间是细铁丝,外裹幻衣国所出冰蚕韧丝,寻常刀砍不断。何忠义自创此兵器,因他刀马娴熟,武状元争夺时,闯到最后一关,用此稀奇兵器取胜。他倍加珍爱,得了头衔,便用三年俸银,赎买韧丝,改进此物。今日肯传给兆凌,足见其诚。兆凌还在推脱,说自己绝非那块材料,不想何忠义早将解药放在茶中,已上虎背,不学也难。可兆凌哪里会用,只学着弹筝的指法,乱玩一气,却歪打正着,伤了几只鸟儿,他哪里舍得,带回去逐一喂了解药,呵护一番,放飞了才罢。
我说了这么多,唯独不说叶惜花,看官可知这是为何?为他已经大难临头!这事说来话长,待我在下文中,细细诉来
本篇故事,单说兆凌住进眷花王府后,龙都中的腾龙朝廷发生的几件大事。这些事,与叶惜花和兆凌的前途大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