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岛镇雄讪笑,想说些什么。
可是丹下典膳重复道:“请坐吧。”
以宾主礼节论,丹下典膳是客,坐东向尊位是没错的,可问题是牛岛纵自恃有良策手,挡不做贼心虚,原心里就不踏实,如今被他这么目指气使地一折腾,是越发的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该坐到哪里了。是坐堂上的主位?是坐西边?他犹豫了下,决定放低姿态,坐到西边去。
这一坐下去,他的感觉不了。
西边就坐了他一个人,对面是丹下典膳、堀部安兵卫、骅和几个幕府吏员,十来双眼看着着他,搞的像审讯似的。他不安地扭了下身子,向堂外看了看,忽然想起了岩平右四郎。——从丹下典膳进入郡代所开始,一直就气势压人,搞的他直到现才把自己的“军师”想起,当下问道:“在下一接到门卒报讯,闻知阁下大驾光临后,立即就遣了鄙郡郡代丞前去相迎,可是没迎上么?”
“多谢君の盛情,遣他去迎我。他现郡代所外……不要说他了,先说你罢。”
“我?”
“我听足下的举主是水野家?”
“是的。”牛岛镇雄回答道——他没有发现,不知不觉,谈话的主动权已落了丹下典膳的手里。
“那再请问足下,《武家诸法度》、《诸士法度》君习且温故否?”
牛岛镇雄行土下座礼,谦卑道:“东照神君之遗令,吾不敢忘也。”
旋即丹下典膳正襟危坐,严肃道:“如此,足下尚有廉耻之心,我可以与足下谈今天的正事了。子曰:富与贵,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子复曰:礼,与其奢,宁俭。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牛岛镇雄不知丹下典膳何意。
这时一幕府属吏起身,自袖中取出丹下典膳写好的公牒,双手捧着,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接过,茫然地向丹下典膳。
丹下典膳道:“这是加盖了幕府印信的牒书,请足下观之。”
牛岛镇雄打开,低头,看了没两行,失态变色,急促抬头,想要说话。丹下典膳抬手往下压了压,威严地道:“请足下先看完公牒,再说话不迟。”
牛岛镇雄如坐针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公牒看完的。
丹下典膳冷眼旁观,蓦然问道:“是否触目惊心?”
这话说到了牛岛的心窝里,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惊觉不对,又想摇头,摇了一半又觉得不合适,停了下来,举止失措,汗流浃背。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自恃的那所谓良策原来竟是半点用处也无。
丹下典膳目光是如此的逼人,似将他了通透。
此时他再也没有了一分一毫的镇定,初见丹下典膳时的那一点心虚,转变成了占据满心满腹的惶恐惊惧。刚才谈论本郡名士时的侃侃而谈,早不知飞去了哪里。他坐立不安,支支吾吾:“这,这……”
“足下为多摩郡代数年,赋敛无时,贪污不轨,共计多收各税杂捐贰仟叁佰金。郡中大姓向井氏,贼杀人,按律当死,足下受其贿赂,释之不究。足下又受商贾野田屋财货,少收市税、铁税,包庇其聚众和女干之淫行;又明知治下豪强大族田中氏自占隐匿家訾,苛暴诸村本百姓,不究其罪,见知故纵……君手中书牒的这些条文不法事,可有错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