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身迈步,出塾迎上。
町所大门离门塾有十数步远,西堂川纪一边大步过来,一边哈哈笑道:“多摩君,你可是稀客!上次一别,至今已有三个多月了!今儿个怎么想起来找我了?还冒着雨来?”
“正因三月余不见,思念贤兄,饮食无味、夜不能寐,所以冒雨而来。”
“哈哈,你啊,嘴里没句实话,是因为想我而来的么?怕是另有别事吧!”
西堂川纪与多摩相耀相见。
多摩相耀没有带雨具。西堂倾斜了伞,替他遮雨。两人携手来到门塾前。
西堂川纪打量骅,问多摩相耀,说道:“此君儒雅外现,英武内蕴,气度不凡,不知却是谁家冠族右姓的子弟?”
骅含笑行礼,说道:“在下尾张中山骅,见过西堂君。”
“尾张…,啊,不知是郡代驾到,西堂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西堂川纪反应敏捷,马上想到了骅是谁,连忙收起笑容,把伞交给多摩相耀,就要撩衣下拜。
骅上前一步,把他搀住,笑道:“我这次是微服行巡,不欲外人知道,……”指了指地面,“地又湿泞,君无须行礼。”
西堂川纪遵命起身,往门塾内瞧了眼,飞快地扫过浦源西助诸人,说道:“塾内狭小,委屈了诸君。”对骅说道,“请君入内町。”
他刚才尊称骅“郡代”,听了骅说“这次是微服行巡,不欲外人知道”,立刻就改口称骅为“君”。
骅心道:“‘机敏’二字,当之无愧。”笑道,“请。”
西堂川纪在前领路,诸人步入内町。
今天是休沐之日,町所中吏员不多。
西堂川纪带着骅、多摩相耀等人穿过前院,来到后宅,留下泊村佐阵、原田军兵卫、三繁佐修三人侍卫堂外,请骅等到堂上坐定,笑道:“不知郡代光临,仓促无所备,好在鄙町的歌舞女略有薄名。诗云:‘雨师驾驷,风伯吹云’,当此深暮、秋雨绵绵之际,脍炙温酒,临清风於堂上,赏歌舞於阶下,也算是一件快事吧。”
这会儿暮色深重,已是晚饭的时候,听西堂意思,是准备招待骅吃饭,以歌舞佐餐。
骅心道:“适见他衣装昂贵,现下方入堂中,他不问我的来意,也不问我沿途所见,更不对我说军事民情,开口便要奉酒、献歌舞,观其举止,全是富贵人家纨绔子弟的做派,而多摩相耀却赞他:‘机警敏捷,细密多智’、‘在职两年,郡考役课总为上等’?”
骅是个能够克己的人,要换了他是西堂川纪,在大乱方过、郡町缺粮、深冬将至、境内流民成群结队的严峻情况下,是绝不会穿戴奢华、一见上官就奉酒、献歌舞的。
他倒非怀疑多摩相耀对西堂川纪的赞语,只是有点不喜西堂的做派,正色说道:“君之美意我心领了。国分歌姬之名我亦尝闻,然以我浅见,於此时观歌舞似乎不合时宜。”
“纪愚陋,不知缘何不合时宜?请郡代示下。”
“谚云:‘厨有腐肉,国有饥民;厩有肥马,路有馁人’。饥馑天灾,民多弃家流离,而今秋凉,雨水绵绵,愈增寒意。我一路行来,见贵境的流民不少,不下雨还好,这一下雨,他们缺衣少食,将会难以度日。境内有饥馁之民,君为百里宰,岂可歌舞升平?”
西堂川纪笑道:“治民安境,公事也;鼓乐歌舞,娱己也。华夏魏武曹公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疏忽数十年,转瞬即消逝,与其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何不秉烛欢然饮,弹剑观歌舞?大丈夫居世,贵在顺心意。纪以为,人生在世有两桩快事。”
“何两桩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