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张狗?”任生恍然中想起了那个面容可恶如同一头肉山般的胖子,想到他层层叠叠堆在肚前的肥肉,心里不由升起一阵强烈的厌恶感。
“你也知道,云娘从小就命苦,她爹为了攒上京的银子把她卖到这西乡村做童养媳,当时她才七岁啊!”
大哥握紧拳头,这个一直表现得粗犷甚至有些天然呆的男人此刻却明显是动了真情。
他似乎也知道任生可能忘记了过去的事,耐心地说道:
“早先云娘那男人对她还不错,可那男人一次上山打猎的时候被毒虫啃了大腿根,成了天阉,后来性情大变,但凡有不顺心都对她又骂又打,成亲没两年就死了,只靠云娘一个人拉扯那家,养她那个看不见的婆婆。”
任生怔怔地看向眼前的大哥,看他黢黑的脸蛋和激动的面容。
情绪平稳下来后,他又想起李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
“其实真和假很难分辨,而像我这样的幻觉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不如就暂时将这里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我不能被这些人的话轻易影响,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要冷静,不能急,不能失去理智。”
有了前面几次情绪差点失控甚至崩溃的经验,任生现在很冷静,像是在听游戏里的npc说话一样,安静地听眼前的大哥说话。
反正,就把眼前这个莫名诡异的幻觉世界当成是一款虚拟现实游戏去玩也是不错的。
有一次任生去送外卖的时候就遇上一个戴着vr眼镜的男人,用手接过外卖的时候还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这时大哥似乎看任生没太大反应,急了,大声道:
“二毛,咱爹说你得了癔症,忘掉了以前的一些事,可你难道真忘了吗?你忘了咱们刚搬来这西乡村的时候,要不是云娘帮咱安置屋子,还送咱农具,三天两头还来给咱送些粮,你忘了云娘对你有多好吗?”
他一双大手用力地按在任生肩膀上:
“不管你是不是得了啥狗屁癔症,咱做人都不能忘本!”
或许是经常干活的关系,大哥的身体十分强壮,小臂肌肉如雕塑般棱角分明,按在任生的肩膀上,让他感觉自己的肩胛骨都像是要被捏碎似的。
“别用那么大力气,大哥,俺又没说不帮,你说点有用的,那个张狗到底是咋缠上云娘的,又具体想做啥?”任生皱着眉推开大哥的手。
“俺就知道,你从小就蔫坏,表面上话不多,但心里都是坏水儿!”
大哥顿时喜笑颜开,显然任生过去‘人狠话不多’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任生一脸无语地看向自己大哥:“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
大哥认真道,“张狗这畜生,你也知道,就是一只苍蝇,闻着味到处乱飘,抓到谁就咬谁,像条疯狗一样,这些年被他祸害的小娘数都数不过来,前些年云娘家那男人没死的时候,张狗还不敢太放肆,这两年他走了狗屎运贴上了主家的大腿,学了邪法,整个人就变得愈发癫狂暴躁,越来越像是个疯子。”
任生一边听大哥讲话,一边暗自思索。
这个幻觉世界真实得有些过分,而且和现实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就让他禁不住遐想,如果能找出这其中的关联,或许就能更好地应对它。
‘如果我在幻觉中做了出格的事情,那现实中的我呢?’
任生想起上次他试图杀掉那张狗,却被诡异的‘神目法’影响,在现实中他竟然不知怎的爬上了精神病院的天台,竟然要跳楼!
如果不是唐锦云及时拉住了他,恐怕他当时就算能杀掉幻觉中的张狗,在现实中自己也会因坠楼而死!
“这倒是一个继续探索这个幻觉世界的好机会,现在我在精神病院里还算安全,有唐锦云和李医生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这时,大哥接着说道:
“这两天我下地时,经常见到那张狗和村里另一个地痞铁蛋混在一起搁云娘家附近转悠,我觉得这两个货肚子里没憋好屁,心里直发慌,二毛,你给俺想个招呗。”
任生想都没想,下意识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他们暗中做事,我和你怎有闲工夫去侍候他。”
大哥猛地一拍大腿。
“对,就是这个理儿,还是你这小时读过书的会说。”
“这段时间,大哥你先带我去摸清楚情况,另外,关于那个主家,还有邪法的事情,究竟是咋回事?”
“你真忘了?!”
大哥一脸诧异地看向任生,随即叹了口气。
“主家,那可是盘踞在整个古渡口的庞然大物,你读过书的应该懂吧,宗族世家门阀乃至于皇族,咱外祖父曾经说过,这个皇朝最基本的组成力量就是地方宗族,寻常百姓,尤其是咱们汉人,只能像猪狗一样活着,有的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门阀世家,这个我懂,但邪法又是什么东西?”任生好奇地问。
“这俺也不太懂,咱寻常百姓哪知道这些东西?外祖父还没离开的时候,他是懂的,但又不跟咱说,弄的神神秘秘……”
但大哥的表情随即转为严肃:“二毛,俺虽然不知道你为啥会得那癔症,但你从小就聪明,应当晓得厉害。”
大哥那一向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恐惧:
“像张狗那畜生可以打可以骂,但绝对不能死,因为他代表的是主家在这西乡村的脸面!”
任生沉声问:“主家真有那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