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都是充满内疚地看着对方,有满心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是抱头痛哭。
其实他们夫妻二人心里都很苦,吴雷心里其实知道妻子的苦衷,但另一边又是母亲,他只能哭,他不能站出来为妻子说一句公道话。
而吴张氏也清楚吴雷的性格,内心也觉得对吴雷充满着愧疚。
而在不远处的甬道上,张斐、许止倩、高文茵、小桃他们,远远看着这一对抱头痛哭的夫妇,不免又是一阵叹息。
高文茵幽幽叹道:“虽然他们夫妻已经团聚,但原本就一穷二白的家庭,又遇到这种变故,只怕是雪上加霜。”
说着,她又向张斐,“三郎,要不我们悄悄送些钱给他们,暂且帮助他们度过眼下的难关。”
张斐微微皱眉,稍稍显得有些纠结。
要是他们夫妇无法度过此次难关,这番判决宣传效果必然是大打折扣,但若给予帮助吧,那今后还给不给呢?
如今这社会,比他们苦的人是大有人在啊!
“没有必要!”
许止倩突然道。
张斐不免诧异地看向许止倩,“止倩,你说什么?”
许止倩道:“我说没有必要啊!”
张斐惊讶道:“为什么?”
许止倩道:“因为到时会有人送钱给他们的。”
高文茵忙问道:“谁。”
“就是那些乡绅、士绅。”
许止倩道:“此桉闹得人人皆知,且大多数人都非常同情他们夫妇,定会有人向他们伸出援手,以此来获取名望。”
忽听得后面一人笑道:“妙哉!妙哉!张夫人真是聪明绝顶,巾帼不让须眉。”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苏辙和蔡京、符世春等人走了过来。
许止倩倒也不好意思,“苏小先生过奖了,只是我以前见过不少这类事。”
那些乡绅、士绅,凭什么去维持自己在地方的名望,不就是靠这种事。如许止倩这样偷偷摸摸的帮助他人,谁人知道。
但此时此刻,若去给予吴家一点帮助,第二天就会传遍全城,妫乡的乡绅只要不傻,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许止倩自小就乐善好施,此类事情她真是见过不少,谈不上什么智慧,纯粹的经验之谈。
高文茵见苏辙他们来了,是非常识趣地带着小桃他们离开了。
而张斐则是请他们去到偏厅。
“苏检察长不会怨我吧?”
张斐笑问道。
“此话从何说起。”
苏辙呵呵道:“诉讼是我们检察院的职责,而判决是你们皇庭的职责,可没有规定说皇庭必须顺从我们检察院的判决。”
严格意义上来说,张斐并没有摆他们一道,皇庭接受检察院起诉,只代表当时认可这个罪名,具体判决,还得等审理过后才知道。
虽此桉两边是有默契,但也完全合规。
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张斐早就想好怎么判,不然的话,以他的记性,不可能记得那些条例的。
张斐呵呵道:“但是检察院其他人或许不会这么想。”
苏辙微笑不语。
但他真不在意,反而很开心,因为他们就是相互监督的关系,没有不好意思的必要,大家公事公断。
叶祖恰颇为不满道:“老师,你们方才判决前,为何不问问我们的看法?”
坐在上面五个人,结果风头全让你一个人占了,而他们是毫无参与感。
张斐立刻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叶祖恰愣了下,脸上基础一丝尴尬的微笑,“学生的意思,检索条例这等粗活,可以交予学生们来做,反正老师也不喜欢做这等事。”
张斐又问道:“那你们会检索什么条例来判?”
“!”
“怎么都不做声?”
张斐一本正经地问道。
“学生不知。”
四个人同时垂下头去,心里是悔不当初,多这句嘴干嘛。
张斐笑道:“别说你们不知道,其实我也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桉,即便查明真相,其实也可以维持蔡知府的判决,这不是一种错判。因为很难查证,一个人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目前判断吴张氏内心的想法,是根据邻居的口供,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直接证明,吴张氏内心到底是希望吴母死还是不死。
既然怎么判,都不算错,或者也可以说不算对,同时这又不是一个特例,而是一个广泛存在的问题,那么我们就要去认真考虑,我们的判决会给整个社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叶祖恰等人是稍稍点头。
张斐冷不丁问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就能够考虑周全吗?”
蔡京道:“故此老师才会挑选出那些百姓,来帮助老师做出判决。”
张斐点点头,然后道:“我也打算建立这种制度,来专门审理一些难以判决的桉子。”
苏辙惊讶道:“这如何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