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船上相处,陈矩也感觉到了和魏广德之间的生疏,但是有些事儿在京城的时候他也不好,或者是不敢说,也只有出了京城和魏广德单独相处的时候才开口提一嘴。
“嗯?我什么时候入了裕王府。”
魏广德转身诧异的看着陈矩,问道。
“去年鳌山灯会,你和裕王爷相谈甚欢,我当时可是在城墙上看着呢。”
陈矩嘴角挂笑,轻声说道。
“入了裕王的眼也好,将来的成就只会更大。”
陈矩说出这话的时候,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魏广德。
这一眼让魏广德心神巨颤,这话里的意思多清楚啊,自己好像是赌对了。
不过,旋即魏广德就皱眉对陈矩说道:“陈大哥,你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可这次发来南京的抵报你也看过,在京城的时候怕就知道了,那个郭希颜可是因为奏疏被砍了脑袋。”
说实话,当时看到抵报的时候,魏广德一行人还在南京城里没有出发,魏广德在看明白事情缘由后就是皱眉,如果是在京城的话,他都要去找高拱、殷士谵等人破口大骂一通了。
当初说的好好的,不上奏疏说就藩的事儿,郭希颜上书请让景王就藩,说起来好像他这个当哥哥的容不下弟弟似的,虽是朝廷制度,可皇帝没有表态前,就不应该做这些。
是的,魏广德以为郭希颜的奏疏是因为裕王府的原因,即便抵报上只说是郭希颜个人行为,可是在大部分人看来,那就和裕王指使的无疑。
好了,人被砍头,又给了外朝一个不好的印象,似乎裕王真的是不受嘉靖皇帝的宠,或许那天就把裕王就藩的旨意发下来了。
“郭希颜那个蠢货,他不是裕王府的人,那事儿也不是裕王府让他做的,他官场失意,所以就想要投机取巧,贪图拥立之功罢了,杀他不冤枉。”
陈矩只是澹澹的回道。
杀郭希颜的前后,他可都在大殿里侍候,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到眼里,甚至因为位置的关系,他看到的东西甚至比他干爹高忠,比大太监黄锦都还要多。
“景王去看鳌山灯会,皇爷是从来不会上城楼去看的,只有裕王殿下去了,他才会上城楼去看灯,看烟火,只是可惜了皇孙。”
陈矩看似随意的话,却是让魏广德心神再次巨颤。
二龙不相见的箴言他知道,也猜测因此嘉靖皇帝不愿意见二王。
只是,他没想到不相见,可嘉靖皇帝却是偷窥。
相见的意思,自然是两人相互都能看到对方,只要有一方看不到,自然就不算相见。
魏广德很快就自我理解了嘉靖皇帝的想法,心里不觉得好笑,而是觉得有些可怜。
“唉,皇孙的事儿,也是”
魏广德说了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这事儿当初高拱让人通知他的时候,他也觉得天都要塌了似的。
嘉靖皇帝俩儿子,都是大婚多年了,可都是子嗣艰难,也就是裕王有这么一个儿子,景王那边都还没有动静,多大的优势啊,结果没成想就薨了。
想到这里,魏广德忽然觉得自己回京城后是不是找高拱问问,要不要给裕王弄点什么药助助兴,让他晚上多运动运动,争取在景王前面再造个皇孙出来。
毕竟有了第一个,那说明还能造出第二个,第三个
关于裕王的私生活,魏广德并不知道,和高拱他们聊天自然也不可能涉及到王爷的隐私上去,也只有身在裕王府任职的才会多一些了解。
“皇爷属意裕王,你知道就好,只要裕王不犯错。”
陈矩这时候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只有魏广德能听到的音量。
魏广德闻言,这次没什么好心颤的了,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是知会,也是在提醒。
“回京后,没有大事儿咱们也别私下接触了,我在御前,和裕王府的人走动太多不好。”
陈矩接着又说道,这似乎是在解释去年开始忽然疏远他的原因。
魏广德点头,明白这是陈矩在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他。
魏广德忽然产生了一丝猜想,是不是嘉靖皇帝大限将至了?
魏广德记得曾听人说过,一些老人预感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有些人是豁然开朗起来,而也有人不是只有,他们心里还有许多事儿放不下,所以反而会多猜忌。
皇帝,他能放得下吗?
当然,这想法魏广德也只能藏在心里不敢问出口。
诅咒君王,多大的罪。
官船出了南直隶过山东,不几日就抵达京城外。
当官船稳稳的停靠在码头上,船夫搭起跳板,魏广德和陈矩这才一前一后下了船,相互道别后,上了各自的车架进城。
船靠通州的时候,他们就派人往京城里送了信,所以有马车在码头上等候多时了。
陈矩是太监,他外差回京要先入内廷报备,而魏广德则需要上表陈情,等待皇帝的指示,召见还是不召见,给几天的假期。
魏广德算算自己这趟行程都半年了,嘉靖皇帝怎么也该给自己半个月以上的假期才对。
马车很快驶出码头,不多时就进了北京城。
尽管离开了半年,可京城的繁华依旧。
魏广德透过马车车帘看向两边的街市,商业繁华,行人如织,如果没有边镇烽火和南方沿海的倭患,这就是一副盛世的场景。
只是,很快魏广德就发现意思不对劲的地方,街道两边的锦衣卫怎么看起来比往常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