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岩惭愧道，我是部队转业干部，红军时期为了扩红，有时打下县城，把监狱大门打开，放出来的犯人，动员一下，只要本人主动，穿上军装开个会，就成了红军，后来有的人还成了将军。我看谷哥挺主动，我的观念比红军时代还落后。

谷哥没想到李行长这样快就认可自己，心里一喜。

李灵岩却直言道，不是我给你们打破头楔子，你们连个报告、方案都没有，两手空空就来要贷款，想的未免太简单，把银行当成不设防的大钱库，人们可以随便进来拿钱，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谷哥抱歉道，李哥，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得到了书记和大队长的支持，我想来个赚钱三级跳。

三级跳？李灵岩疑道，赚钱怎么还有三级跳，把跳远的项目用到赚钱上了，怎么三级跳？

谷哥把他如何在建筑工地受到启发，设想越过徒工、师傅直接当包工头，渐渐形成创办建筑队的想法，又把如何在村里分红时受到的刺激叙述了一番。

李灵岩又问，你想怎么实现三级跳？

谷哥道，有了李哥的支持得到启动资金后，我马上招募各类工匠和设计人员以及工人，等干起来有实力了，再办工厂。

李灵岩嘲笑道，你的想法新颖，胆子太大，没有干过，两手空空，连队伍都没有，就凭你的简单设想我就给你贷款，岂不太荒唐了？你们回去吧，不过，快到中午了，饭还是要吃的。

李由埋怨谷哥道，我说这件事太难，来了也通不过，还是回去想想，干别的吧。

谷哥不甘心就这样退回去，霎时激发出豪情，他把自己如何想到无产者，如何想到割资本主义尾巴，如何舍掉买衣服的钱，专程去市里买共产党宣言，如何想到解放无产者的最好办法，就是通过努力干工作，争取尽可能把无产者也变成有产者，理直气壮诉说一番。

李灵岩边听边露出吃惊的神色，谷哥的话音一落，李灵岩举起右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隔壁的人跑过来，以为在行长室里打起来了。李灵岩道，通过努力工作，把无产者也变成有产者，这个想法太新奇了，我学了这么多年马列主义***思想，怎么就没人这么想呢，解放无产者的最好办法，当然是通过努力劳动或工作，把无产者变成有产者，看似太简单了，却跨越了多少思想障碍啊，太难能可贵了，简直太了不起了，能产生这样想法的人，就是干大事的人。***讲允许一部人先富，就是把穷人变成富人，把没钱人变成有钱人，改革开放，就是给每个人提供这样的机会和条件。你的想法和上面的想法完全一致，我看你这个小兄弟悟性挺好，竟然能悟出这样深刻的道理。贷款给谁不给谁，看的就是人。有人就有一切。这件事我就定了，你想要多少贷款，我就敢给你多少。不过，村里能有多少要盖砖房的？即便在河边镇又能有多少活源啊，干脆像你说的，直接跳到县里来干，这里的建筑资源也比较丰富，不够还可以去市里找活源。县里正准备盖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连带家属宿舍楼，还有机关食堂招待所幼儿园托儿所，我可以帮你协调，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项目争取一部分，我可以把你的想法带给他们。不，我领着你去直接讲给县高官县长听听，县财政预算科也可以协调，尽快拿出工程概算，建筑所需要的钢材，属于紧缺物资，计划内恐怕难买来，我有关系。咱们村有个转业军官叫钱友，在部队就当上了副师长，转业后安排在市里21厂的材料处当处长，那家工厂是专门生产榴弹炮的军工厂，我给你写个条子去找他，家乡的事他一定会帮忙。我和他是一个部队，人家是大官，我高攀人家是战友。他这个人能力特强，暂时屈就处长，估计很快就能得到重用。如遇知音的李灵岩，兴奋得一口气说下来。

谷哥受到强烈鼓舞，兴奋道，谢谢李哥，这又是一个三级跳，盖房子越过村、公社直接到县里，现在不敢说什么时候能干到市里、省里。

不料，已经兴奋得站起来的李灵岩，又神情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刚才太兴奋，当过兵的人，入这行头脑太简单，县里那个大建设项目是块前所未有的大肥肉，早已经疯抢上了，市里甚至省里都有人为一些建筑公司说话。现在不像过去的计划经济了，有了好的工程项目，好多建筑公司，动用各种关系蜂拥而至来抢工程，你年轻虽然聪明，干这事一点资质都没有，就算有现成的村工程队，建筑资质又怎么能同实力雄厚的国营建筑公司比呢，我说了也不行。

李灵岩看着满脸失望的谷哥，于心不忍，又道，你也别灰心，我看你脑子来的真快，是个干大事的料，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天地大就是给你这样的人准备的，我再给你添点助力。我看干脆也别盯着那个大项目了，下午我陪你去几家贷款单位走走，看他们最近有没有建设项目。万事开头难，起步时别嫌小，先摸摸行情做些准备工作也是好的，实在不行，你先跑市里的门路，把钢材能买下来一些放着也放不坏，兴许能带出别的商机，只要能赚钱来的快，还管它做什么。走，我找几个人陪你俩痛痛快快喝几杯，听了你的想法真受鼓舞，你的想法太有价值了，难怪产生赚钱三级跳的新颖想法。

中午几个人热闹地喝了几杯，事虽然没做，权当培养感情。喝完酒，李灵岩道，行里刚进了一辆吉普车，上级考虑我们经常下乡辛苦，给我们配备的，我们就坐这辆车出去转转。

三个人坐上吉普车，先后去了县砖厂、建筑材料厂、乳品厂，几家工厂眼下虽然没有项目，答应有项目一定优先考虑。李灵岩看谷哥很失望，便道，再去省农机厂看看。来到农机厂在大门口没停车，直接开进大院，车停下几个人下了车，从厂部那边走过来一个人，边走边打招呼道，什么风把财神爷刮来了，这就是你的新坐骑啊，好气派！

李灵岩道，这是我家乡的大队长李由和工程队队长谷哥。又对李由、谷哥介绍道，这位是省农机的吴边厂长。

李灵岩问，院里这么冷清，看不着几个人，也听不到机器的轰鸣声，你们厂停产了？

看上去挺活泛的吴边，满脸苦笑道，钢材太紧张买不着，这两天停工了，工人只好暂时放假。

李灵岩道，我的贷款到期也还不上了？

吴边道，工厂停工，我用什么还你的贷款？

李灵岩道，你也不想想办法？

吴边道，我派出去好几拨人，都没着落。

李灵岩失望道，我知道你这里财大气粗，领着家乡的人，想求你有什么土建工程让他们做，不巧，来的不是时候。

吴边道，工程要等着开工后再立项，本打算在那边新建一个车间，现在都撂下了。

谷哥顺着吴边手指的方向，看到院里几排高大的厂房，要比他住的大队部和社办工业的厂房大好多倍。

吴边道，你来了，请都难请的财神爷，去办公室坐坐吧，喝点水唠唠闲嗑，等晚上安排一桌，我们厂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正经客人了，来的都是催货的，再就是要账的。

李灵岩道，不给你添麻烦了，我领着他们再走走。说完告辞离去。